番外张良(一) (第4/4页)
唤着我的名字,“子房,子房……” 我心中一片熨帖,幸福得发涨。 他还要上朝,所以只迷糊了一会儿便起来了。穿戴整齐之后即将离开时却又跑回床边来亲我,和我说案桌上有他新使人为我准备的书简,若是无聊了便去看看。 他经常使人为我带书简,我无聊了自己就去看了,哪里值得他特地再嘱咐一遭,便只随口应和了两句。 然而当他离开之后,我却忽然清醒了过来。 我想起了他昨日里要我离开咸阳的话,便立刻翻身起来,去案桌上寻找。 而后我就找到了,在案桌下面的抽屉里,关于我的那一应身份文书和离开咸阳所要的凭证路引。 我呆立于当场,只觉周身血液都开始发冷。 他竟是真的想让我离开。 原来昨夜的缠绵并非意味着开始,而是意味着一场诀别。 那我等待了四年小心翼翼想要避免的结果最终还是发生了。 心脏一片钝痛,就好像有什么被生生从我心脏上被剜了下去。 如果我当真只是一个美人,那么我此刻也许应该大哭大闹,惊动整个宫室,然后在扶苏回来之时鬓发散乱地跑到他的面前质问他或者哀求他。 但我不只是一个美人,我是张良。 纵使被弃如敝履,我也是张良。 我收敛自己的情绪,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淡然姿态,在宫人们面前不动声色地询问扶苏最近有无什么特别。 有宫人回答我,王贲将军要回来了,扶苏公子下令要彻底打扫整座寝宫。 王贲?我知道他,秦国着名的将军,王翦之子,同扶苏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可这里是扶苏的寝宫,他便是来也只是客,何故如此大费周章? 那宫人朝着我笑,说张公子有所不知,扶苏公子同王贲将军自幼感情甚笃,同塌而卧抵足而眠实乃常事,此一回来定然要常在这宫中住的,所以要打扫。 那宫人眼中的促狭之意实在太过明显,我便是想装傻也不可能了。我知他俩感情甚笃,可我却从不知他们原是这种关系。 我知他身旁不会只有我一人,此前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我原本想着,只要他心里当真是有我的,那么我可以不在乎和其他人分享他。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王贲要回来了,他却要我走? 我觉得有些荒谬,我知他是不可能拿我当替身的,他对我敬对我重也都是真的,昨夜他说他喜欢我时,也全都是真的。 可我却不知,他这样的喜欢究竟能有多重。 沉溺其中无可挣扎的人是我,而他从来都理智从容,王贲也好其他人也罢,我于他而言,并无丝毫特殊。 不,我如何和王贲相提并论呢?他是大秦的将军,平定天下的通武侯,而我,只是一个被困宫闱的美人。 这些年来他对我的平等以待使我竟忘却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和他对等的资格。 他要爱我,我喜不自胜。他要弃我,我如之奈何? 我站在那里,心下一片茫然。 “张公子,张公子?”那宫人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先前扶苏公子令我们将先前燕公子的屋子也一并彻底清扫一遍,张公子的屋子还扫不扫?” 宫人的这句话使我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便是「公子」这个称呼。 在这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被称为「公子」的,能够被如此称呼的除了诸位王室贵族之外,便是后宫中的封号。 秦王宫后宫人数甚众,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其中女子可分为皇后、夫人、美人一直到少史八级,而男子也分为贵君、公子等等品级。 扶苏身为秦王嬴政长子,后宫也是有封号品级的,而燕丹便被他赐了「燕公子」的封号。 而我,他始终未曾予以封号。 虽然宫人们常常称呼我为「张公子」,但实际上,我在这宫里本并无任何品级。 我是不看重这个的,身为一个男人被困宫闱本就算不得什么荣耀之事,我一向觉得,只要两情相悦,封号品级之类不过外物罢了。是以,我也竟从未向他探寻过这个问题。 可现在想来,他是否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让我离开的准备? 我低头看向手中那一摞凭证路引,良久之后将其放入了怀中。 “不必扫了,我觉得有些闷,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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