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 (第3/3页)
下人却还是重重地压着他的肩膀。他死死忍着剧痛,勉为其难地仰起上身,痴痴地看着楼月璃。 红扬绣帘栊,烛花香雾下但见青丝如同血红织绵流散全身,弱骨柔姿不堪一击,晏怜绪的惨白脸色宛如梨花朝月,泪珠若凝水浮璧,唇瓣猩红碎掐,透着凄美的楚楚动人。 熟悉的大厅,熟悉的陈设,楼月璃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持旧时晏府的格局,无时无刻地警醒着晏怜绪现在的身份—他早就不是众星拱月的晏小少爷,只是一个可以任意杖责的失宠男妓而已。 曾几何时,堂堂正正地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的是晏老爷,满身浴血,筋骨尽断,如同垂死小兽般被狼狈拖出大厅的是小黑炭。 事过境迁,被虐打惩罚的是往日的晏少爷,冷然看着他的却是楼爷楼月璃。 既然楼月璃没有阻止,负责行刑的下人自是继续向晏怜绪挥动黄荆棍,其他下人似乎全被此情此景吓着,只是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连红袖也没有说话了。 沐浴在血汩里的金丝雀逐渐奄奄一息,钗凤斜欹,鬓蝉不整,蛾眉似新月初坠,染血的秋香色缂丝袍散落地砖,宛若双檠分焰,红影交加。清泪滴破胭脂脸,墨眸幽芳洗尽,编贝玉齿用力地咬着红唇,鲜血却不住地从唇间沁出来,彷如嘴含荼靡牡丹。 月挂檐牙,花影重重浸宝阶,楼月璃一手支颐,玉笋轻点鸦青鬓角,他斜斜地瞥着晏怜绪,绿眸阴冷狠戾,笑意美丽却残酷,比天边的明月还要冰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惜。 这场惩罚,从来与外人无关。 曾经的海枯石烂,如今的天崩地裂,从来只是楼月璃和晏怜绪之间,也只能是楼月璃和晏怜绪之间。 夕雾终於还是放弃挣扎,她定定看着楼月璃,沉痛地说道:「楼爷,难道您忘了您答应过曲爷什麽吗?」 楼月璃沉默不语。 晏怜绪的右耳几乎听不到了,左耳却还是清楚地听到夕雾的话。 他自嘲地笑着。 答应过什麽? 答案过会好好照顾晏怜绪,把曲雪珑欠他的一并归还吗? 这两个男人,何曾真正地在意晏怜绪的想法? 由始至终,晏怜绪不过是辗转於他们的掌心的玩物而已。 晏怜绪可怜地蜷缩在地砖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他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抽噎声如同杜鹃泣血,身下的血池缓缓蔓延,凝脂酥软的肌肤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尽是皮开肉绽,深得可见森森白骨。? 梅花金钿半落,沾着一滴血红,如同雪中红梅丹焰,露出额头上破相的伤疤。容颜褪花堕萼,珠泪晕开唇角血迹,胭脂渍透,滑入衣襟。 原来,当年的楼月璃是那麽疼痛的。 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映在眼底的楼月璃化作一朵脆弱易碎的浮花,瞬间被泪水切割得支离破碎。 黄荆棍再一次击打背脊,右耳的耳道猛地传来一下锥心的剧痛,使晏怜绪不自觉地歪过头去。? 然後,右耳没有知觉了。 永远也不会有知觉了。 初秋。 浓阴翳日,断魂秋雨刚歇,丹桂洒满空阶,愁红泣露。 锦帐绣帷斜掩,轻纱卷碧烟。麝烟袅袅,兰焰闪烁昏暗微光。 行刑过後,灵丹妙药如同流水般送到红藕院里,但晏怜绪的背伤实在太严重,使他只能趴在床上养伤。他甚至不能随意翻身,每次挪动身体也要靠着夕雾帮忙。直到最近半个月,晏怜绪才可以勉强地坐在床上,让夕雾为他敷药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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