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1/7页)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巽大脑尚未反应过来,体内的血液却先冷了,一股凉意从心口蔓延到指尖,让他不由狠狠握起了拳。 泗沄死了…… 洛坎削去她首级,挂在洛涯都城三日…… 这些念头似旧裳上纷乱的线头,剪不断,扯不尽。只是愈来愈多,越发清晰。 泗沄的笑容,泗沄的怒颜,泗沄悲伤的神色,如走马灯上的图案,一幕幕自他脑中飞过。如此触手可及,又如此遥不可及。 他捂住胸口,终是压抑不了心头绞痛,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撕裂的疼先是自胸口而起,随即便扩散至其它身体部位,全身血液好似不受控般,疯狂地冲撞着。沈巽头疼得厉害,竟莫名生了幻觉。恍惚间,似乎有人唤他名姓。 他对上一张笑脸:“泗……泗……” 他眼睛有些发胀,嘶哑的声音卡在喉咙,再也发不出下一个字。 下一瞬,那张脸却逐渐羽化,边缘散做光点,飞入空中。 “你别走!”沈巽哑着嗓子去捉那些光:“求你……不要走。” “阿巽。” 他回过头,睁大眼看着泗沄。而后者的颊边,竟落下一滴泪: “好好活着。” —— 第二日早醒来,沈巽依旧躺在地上,很明显,这一夜并无人光顾他的寝殿,包括薛震。 窗外天色并未亮透,沈巽撑着凳子,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他四肢尚留着大病压过的酥麻与迟钝,行动并不容易。沈巽坐到凳子上,闭着眼喘了几口气,然后又想起自己的衣物和地上还留着血迹需要清理,便站起身来,慢慢解了衣袍。 他指尖苍白,毫无血色,嘴唇也是,解衣的动作有些发抖,表情却木然。 “拾壹……”他张嘴唤门外人:“叫人给我备好水和衣物。” —— 拾壹叫人将浴桶抬了进来,放在屏风前,沈巽坐在屏风后,待人离开才走出来。 他把带了血的衣服丢入浴桶中,自己也坐了进去,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搓着那些血迹。 干涸变黑的血化作黄色的浆水,一点点化入清水中。沈巽麻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忽然压抑地吼了一声,将湿漉漉的衣物扔出扔出浴桶。 他蜷缩起身体,喃喃着问“为什么”。可是无人回答,也无人能给他答案。 其实连沈巽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值得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可以问的。他只是不甘,不甘这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沈巽在浴桶里将近泡了半个时辰,直到水冷,脚趾手指泛白生褶,才从水里爬出来。他穿上了拾壹备好的衣物,将玉饰系好,挂在腰间。 这是套蓝氅白里的常服,素雅却衬人气质,看得出来挑选这件衣物的人是用了心,知晓他该穿什么。 才收拾完,薛震便赶了回来。他刚下朝,礼服还未来得及换。 他已有了上位者的姿态,举手投足间尽显丰神俊朗。面对这样的薛震,沈巽却没有丝毫心动,只有难以言喻的苦楚。 “可还合身?”薛震撩起他的衣带,放在手中把玩:“这是前些日子边关新进贡的杭缎,我想着衬你,便叫人做了。” 沈巽没有说哈,像是尊雕塑般,任他吻自己的鬓角,从身后搂住自己的腰。 薛震不满于他的敷衍:“说话!” “谢震君。”沈巽口中苦涩:“我很喜欢。” 薛震察觉到他的抗拒,脸色顷刻拉下:“呈上来吧。” 只见几个太监端着几卷红绸,毕恭毕敬地走到桌边,将红绸及笔墨放了上去。 沈巽望着那些东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放空。 薛震轻佻地勾着他下巴,目光却放在红绸上:“沈公子的字我是见过的,虽算不上顶好,但自成风骨,既然如此,我与皇后的婚礼请帖,便由沈公子代劳吧。” 沈巽闻言,放空的目光逐渐聚焦,变为愤怒与屈辱——薛震究竟将他当作了什么? 薛震对于他的反应似乎极为满意,唇角勾出一个弧度:“沈公子莫不是想要抗旨?别忘了,你的那姘头,还在我手里。” “不敢……”沈巽牙关发抖,声音也在抖:“震君旨意,我又怎敢违背?” 对方却并未因此感到愉悦,从头顶传来的,骤然停顿的呼吸声足可窥见。过了许久,薛震终于从牙缝里咬出一声冷哼,一挥衣袖,命人都退下去,而后又对沈巽道:“跪下。” 沈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我叫你跪下,你听不懂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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