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宫人 (第3/3页)
了一句,“傅宫人没了”。 “没了”是如何没了?走了还是死了?飞了天还是落了泥?没了之前,可曾见着了她的寅儿,一同去看杨花去等柳絮? “就一个时辰前的事,”侯永边走边说边指挥路旁下人扫雪,“下了一夜雪,大家都躲在屋里,谁能去管她的事情?到五更天了,有人去开王爷院门,就看一个人直挺挺倒下来,僵着胳膊腿脚,躺在雪里……” 还是上回那个地方吗?也许不是。陆琰动了动心念,想知道傅宫人身上可披了李恭赠的披风,可还盯着李恭的寝处,等着入夜有人将寅儿,又抱了进去。 昨夜陆琰在太学与一众同僚筹措春闱事宜,没来过王府,那李恭对世子,肯定是眼不见为净。 没有寅儿,傅宫人却又到了那里。 “殿下,看见了吗?”不知为何,他就想一探究竟。侯永摇头,悄声说自己也未见到是何情景。 李恭不知,侯永不知,陆琰亦不知。那傅宫人可能不是死了,而是离去。 即将面对李恭,他多少有些忐忑,毕竟宫人在顺王心上的位置,难以探明。近了书房,就见季凭儿领了乳娘,抱着世子候在门外,满面焦急。 房门紧闭。 李恭在里面,毫无响动。李少俅在外头,不哭不闹,唇齿见发出呼呼声,仿佛是被王府的气氛感染,学会了顾忌。季凭儿向着督监鞠躬,也不说话,是不敢说话。 陆琰前后看懂了,只问:“进去多久了?” 季凭儿探看他身后的侯永,答道:“知道那事,以后,快半个时辰……” 是该上早课了。不管如今李恭是什么情绪,二位学生已到,陆祭酒应当进屋了。他抬起手扶在门上,旁边季凭儿赶忙摇头,不可,不行。 陆琰不听劝,执意要进去,千钧一发也不知道是谁使了眼色,那紧抱着世子躲在后面的乳娘忽而冲到门边,僵硬着把李少俅递在他眼下, 晃得小儿头昏皱起眉目,可一看见陆琰面孔,又展颜笑了。 “呼,呜,呼……”世子摆着脑袋,握紧两只拳头,全身都在用力似的,发出几个相似的声音,被自己笑弯了眼睛。 他还不知道自己,失了母亲。陆琰收了要推门的手,转而贴上李少俅柔嫩的面颊;孩子以为是玩耍,拳头敲在他掌心手背上,声气没断,还在呜呼呜呼使劲。 这是他救回命来的孩子。细小的肉拳攥不住不相识的生母,一缕香魂薄命。陆琰想把世子抱过来,可还没张开双臂,就听见了与先前不一样的音节。 “呼——呋——”上唇一瘪,下唇轻抬,便发出个新的音来,“呋,呋,傅……” 陆琰凑耳过去。 “傅,傅傅……”幼子调子模糊,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可在祭酒这里,似乎都是不同寻常的意义。 “傅傅,傅——傅——”是在叫师傅吗?还是唤出了母姓?也许是听李恭念叨久了,世子一开金口,会喊的就是“师傅”。 旁边两个内侍发现这不是随便的呼吸,肩头都拎了起来,侯永还是先了一步,挤在陆琰身边,模仿着李少俅,一定要引申了明确的意义:“父——父?父父?” 季凭儿立即意会,眉飞色舞,夸张道:“哎呀,世子这是在叫父亲,叫王爷呢!” 没人教过李少俅父亲、父王、父皇这一系列的称呼,他听过学过迫切想叫的,说不定只有陆琰这位师傅。陆琰的手都给世子捏住了,“傅傅”、“傅傅”,稚儿反而叫得更欢;内侍们连同乳娘一起逗孩子,好像这么逗着,李少俅就能超常,来些李恭爱听的话——陆汝尧笑看,脸上欣喜,心里嘲弄。 被群鸟兽围着,李少俅是条沦落在他脚边的小龙。 可能是这阵闹腾惊扰了顺王,忽然房门大开,忽然世子手中就没了“傅傅”。 房门拍上,陆琰定神一看,他已经立在书房里,面前是只困兽。 只不过这困兽与平日里不同,眼睛红,泪光动,早上刚梳好的发冠,漏了几缕碎发,挂在面颊上,锐利如削骨剔肉。 李恭哭了。陆琰心想,胸中跳快了,欣悦在遗憾与愁绪之间。 李恭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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