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雷霆两断,旧扇难修 (第2/2页)
“——小的该死!小的嘴贱!小的这就去!” 他带人押着那尚在挣扎的少年,屁滚尿流地走了。 人走净了。蓝衣男子回过头,同方琼打一照面。 四目相对,气氛比起尴尬,不如说是阴冷。 沉默半晌,方琼转脸,对令晗温柔地道: “皇姐受惊了,皇姐先回府吧。这位卢二公子想必会派人送皇姐回去,无需担忧。今日让皇姐见到这等不堪场面,都是弟弟的——呃……” 手臂一阵剧痛,血流如注,方琼顿了顿。 令晗望着那伤口,花容失色: “瞎说什么,你伤的这样重,还不跟我一起回——” “——皮肉伤而已,皇姐不必……” “——夫人。” 蓝衣男子淡淡地开口。 “……此地是非多,一会儿官府尚要来人,夫人有孕在身,不宜为外头的事劳神。您听王爷的,我派人送您回将军府。您到了以后,给王爷回个话儿,王爷就放心了。——至于这刀伤,王爷千金贵体,我们自会仔细治疗,不敢耽误。” 方琼闻言,板着脸,点点头: “……走吧,不必担心我。” 令晗无奈,见是弟弟的意思,只得离去。 堂堂公主,与那不可一世的蓝衣男子擦肩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片刻,下人端着清水、纱布和药膏药粉,手忙脚乱地上来。 东西摆好,谁也不敢先动。屋子里两位正主,哪个都得罪不起。 蓝衣男子瞧见这帮没骨气的,轻蔑一笑: “你们下去吧,可不敢让你们给王爷疗伤。赶明儿王爷上御前参我一本,说卢二让下人碰了王爷的贵体,传出去,都是卢二不懂规矩,这罪名,我一个生意人,可担当不起。” 下人们如蒙大赦,一溜烟儿地跑了。 卢二公子,名绍钧,宰相卢定业次子,自幼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文策武功,天文地理,数算运筹,无不是大材。 卢绍钧十六岁中举,一鸣惊人;考场上挥就一篇,见地深厚,广为传颂。在那一科,险些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哪想到他殿试落榜,错过青史留名的机会,一怒之下,弃文从商,发誓永不入朝为官。 山不转水转。一晃十年过去了,卢绍钧在外经商,风生水起,宰相门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富贵人家,阁中有姑娘的,纷纷前来提亲。他却都回了,一个人过着放荡不羁、目中无人的日子。 卢绍钧上前,撕开方琼的衣物,净了手,用软布蘸着清水,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去。 伤口深,为着清理干净,他下手极重。方琼阖着眼,胸膛重重起伏,肌肤随之发颤,喘息声使人听了心痛。 卢绍钧无动于衷,清理完伤口,取了消炎生肌的药膏,涂在创口上。 “嗯——……嗯……” 药膏渗进去,方琼紧紧按着太阳穴,忍耐透入骨髓的剧痛。 纱布绕到背后,狠狠打了结。 这时,脚步声从京衙方向过来,官府的人将到。 趁人未至,卢绍钧起身,冷冷开口: “姓方的,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当面问你。” 方琼一言不发,卢绍钧直往下问: “——若那日殿试,我不姓卢,状元该属于谁?” 方琼沉默良久,回答: “……我姓方,你姓卢,此事天定,无法更改。” 卢绍钧闻言,眸子里闪过一抹寒意。 他抓起桌上方琼用来挡刀的断扇,展开几乎一刀两断、残破不堪的扇面。 一枝画中玉兰,兀自淡淡绽放。 卢绍钧冷笑一声。 手腕一甩,残扇从窗中丢出,划一道长长弧线,落入湖中。 笔墨尽湿,扇子沉了下去。 一室孤寂。 应付完京衙的人,已至深夜。 方琼托人给令晗带话儿,说自己回了王府,明日下了朝,就去看她。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入房门,就倒在床上。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出门也不带个人,多危险啊。我才出京几天,回头就碰上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收到您的密信回来了,还一无所知呢。您可不能再折腾自己……” 护卫宁朔唠唠叨叨地跟在他后头。 这护卫当初跟着殇帝,又由殇帝指派给方琼,很是忠心。 “……事情都办妥了么?”方琼问。 “办妥了,还顺道下了趟湖,把扇子给您捞回来了。——喏,给您。哎,这卢二公子真是狠心,自己早年的画价值千金,他也丢得下去手。” 绘着玉兰的断扇,墨色已融,不成样子了。柄下小小的羊脂玉扇坠,还带着几分湖水的腥气。 “……画是补不回来了,扇面还可以找人补补。坠子擦一擦,扇骨……换一支吧。” 方琼道。 “行,我交给杨哥,让他明儿去办。……累一天了,王爷早些歇息。” “嗯。” 方琼合衣睡下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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