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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干人联名上书,弹劾裴渡过分严苛,罗织罪状,所为不过排除异己。但所有的异议都被皇帝慢慢压了下去。 皇帝有意扶持裴家,打击齐相党羽,处处皆传言,朝廷是要变天了。 各方势力隐隐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表面上看是裴相一派和齐相一派,实则是分为四皇子党和二皇子党。虽则现如今裴家如日中天,更是有裴渡这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但齐家毕竟经营多年,错综复杂,一时间谁也没法把谁拉下马。 但我对此党派之争不说漠不关心,却主要存的也是看热闹的心思,让我更加在意的是另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听闻裴渡最近得了个外号,叫做“冷面阎罗”。我觉得有点好笑,不说他原来那样子,和“冷面”完全沾不上边,便是他曾经还拿这个称呼打趣过我。一时间诸多回忆涌上心头,我却不知当喜当悲。 我觉得我自己是面冷心热,而裴渡,大概是面热心冷吧! 但很快我就没法作壁上观了,因为皇帝准许我上朝了。 虽然对我来说不过是去点个卯,什么事也懒得掺合,但这也意味着,我又要见到裴渡了。 还是官场上的裴渡。 饶是我,听闻了他杀伐果断的诸多事迹以后,也不禁有些戚戚然,更是无法把这个裴渡和那个总是逗趣我的裴渡联系在一起。原本想着,逃避着就不用去想了,却终究还是逃避不过。 到了上朝那天,我默默随皇兄步至前排。皇帝还未入座,大臣们个个噤声,脸上都是防备警惕的神色。 与周围最格格不入的,还是裴渡。 我觉得较之上次我见到他,裴渡又更加沉静了。那吊儿郎当的气质已经消失殆尽,一身寻常的官服,愣是给他穿出了一股子孤高冷傲的意味,就连他周围,都是不知不觉空出了一大圈。他就像一把利剑,插在这朝堂之上。 我怕再盯着就会坏事了,只好转身站好作鹌鹑状。 开始上朝,你来我往讨论的都是些老黄历,没什么新鲜,我就一直盯着地上砖块与砖块之间的那条缝隙。 “臣请奏,弹劾裴给事在吏部侍郎萧穆一案中有夸大罪状、罗织罪名之嫌。” 我默默竖起了耳朵。 原来,在裴渡列出的萧穆罪名中,有一条为的却是他强抢民女纳为己妾。 先不说这已是多年前他任地方官时的旧事,历来在这种事上,强迫与自愿的界限本就十分模糊,暧昧不清。平日里也从不会有人把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因之实在是难以判定。 “哦?罗织罪名,李大人是说那萧穆利用职位之威,强占王氏为妾一事,皆由裴某编造啰?” 我第一次听闻裴渡在朝堂上开口,虽然还是熟悉的声音,但言语中的冷意却是十分陌生。 “那王氏已入萧府多年,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吃穿用度向来不愁。更何况,王氏已于去年病逝,无法找本人对证。不知裴大人所言,可有证据?我看那王氏倒是生活富足,何来强迫一说?” “你口口声声所言王氏生活富足,但这如何改变强迫本质?李大人怕是不知道吧,王氏在家乡时,曾有一情投意合的郎君,但因这萧穆见色起意,要强占王氏为妾,只能被迫分离。因着官威盛大,王氏不敢声张,但她那相好的气不过,前来理论,竟被暗下毒手,活活打死!如若不信,有那一冢孤坟和年迈老母为证!”裴渡的话,掷地有声,我不禁暗暗心惊。 我一直知道他聪明,却没想到他认真起来,本事这么大。不过是一条罪状,他竟能找出那多年前的人证,当真是深不可测。 “这不过是一点家事,也值得在朝廷上拉拉扯扯,难看至极,荒谬至极!” “荒谬?强抢民女是荒谬?打死人是荒谬?为官者讲求为何?不过是为民为国。而现如今堂堂吏部侍郎竟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来,诸位大人不仅不警醒,还妄称‘荒谬’?莫不是诸位,也心虚不成?” 方才与他针锋相对的,已经面色涨红,却还是敢怒不敢言。 皇帝旁观许久,终于发话了:“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萧穆维持原判,降职思过。” 我方才一直神经紧张,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途中我数次想为裴渡拍手叫好,但我也清楚,我们已是泾渭分明的两端。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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