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相见欢 (第2/2页)
他还是被殷无戾无意之间吐露的“你可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打了当头一棒。 他是什么身份?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殿下的影卫,只是一个低贱到死后不留一点痕迹的鲛人。 殿下这么问,是在让他时刻警醒自己的身份,是觉得他已经逾越了一个影卫的界限了? 乌栖的唇色发白,比起二十鞭,这个念头才是所谓诛心也不过如此。 这是殿下第一次拿自己的主子身份压他,从他进宁王府,殷无戾就没有拿他当过下人对待,可这次却要他记住自己的身份。 ……殿下是不是已经开始厌烦他了? 乌栖想开口解释,他想说他之所以会擅自做主只是想让他开心,他知道殷无戾对迟鹤听情深,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话都是酒后的气话。 殿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迟鹤听,他当年被伤的那么深,回京后也还是不舍得伤害迟鹤听一根毫毛。 ……他真的做错了吗? 乌栖突然觉得脑子里乱乱的,他的目光有些迷茫,也许殿下是真的厌恶有人窥探他的心思,那他以后不这样了。 他会听话地做好一个影卫该做的事,这样殿下就不会厌烦他,也不会赶他走了。 乌栖的精神有些疲惫,这一夜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影宫里的那些回忆更是他经年不能提的陈伤,往往想起就是伤筋动骨。 他微抬视线,却正巧和殷无戾四目相对,殷无戾被他眼底的迷茫刺了一下,那一瞬的心突然就软了。 晨间湿气太重,殷无戾的怒气散了些,这才注意到乌栖还一直跪着,脚下的石板又冷又硬,他注意到乌栖的膝盖上已经被寒气洇湿了一片。 影卫的服饰清一水的玄黑,沾上的水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殷无戾猛地记起他们影卫往往一身的旧疾,尤其是关节和膝盖更是积伤。 他猛地闭上眼,往前走了一步,只得无奈地弯腰向乌栖递出了手:“起来吧,地上冷,别跪着了。” 乌栖本就敏感自卑,平日里就不敢有所僭越,就连想光明正大地看一眼殷无戾也要等他睡着后再偷偷摸摸地从窗户溜进去,眼下他刚刚在心里夯起了一道名叫“尊卑有别”的墙,怎么敢再做僭越身份的事。 乌栖怔怔地看了一眼殷无戾伸来的手,心里就已经有一个声音提醒他注意身份,于是他微垂眼帘,单手撑着地,硬是借力自己站了起来。 殷无戾的手尴尬地垂在空中,只好自己收回来,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屋子,心知迟鹤听就在里面,可到如今,他反而不敢去看了。 他怕自己再次心软,就狠不下心和他的鹤听哥哥一刀两断了。 “一会送他回宫吧,他既然不愿见本君,本君便……如他所愿吧。” 殷无戾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刚欲转身离开,就听身后的乌栖开口。 “……不是。”两个字刚吐出口,乌栖就蹙了蹙眉。 他下意识地开始斟酌自己的用词,连忙改口道:“殿下,迟公子有样东西想还给殿下。” 殷无戾不明所以,乌栖却不会再像往常一般自作主张地开口解释了,他只低垂眉眼:“殿下自己进去看看吧,属下不便多言。” 殷无戾觉得眼前的人突然有些奇怪,可究竟奇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而后便与他擦身而过。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打开,殷无戾刚一脚踏进,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孩儿。 迟归远一直守在迟鹤听的床前,他不解为什么爹爹还不醒,想让爹爹起来陪他说说话,可摇来晃去的,迟鹤听也没有任何反应。 现下听到身后的动静,小孩儿就像一只惊弓之鸟,瞬间地将床榻上还在沉睡的人护在了身后,警觉地盯着殷无戾看。 殷无戾的身形一僵,麻痹感一路从头皮延伸到四肢,让他瞬间一动不动地呆在了原地。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冻土,殷无戾看着眼前这个除了眉眼间酷似迟鹤听、其余面容几乎与自己小时候别无一二的小孩儿,脸上的表情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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