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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有一块稍显平整的石头,开山建派以来已经被弟子们磨得光滑平整,能坐人。陈夜雪抱着臂也不去看老岩羊,眼神淡淡的,只是往天上游离,说,我们楼就是这么来的? 岩羊说,啊,那可能还得晚点,仙尊总不起名,也不说太多话,我们没人敢上去说这些,怕打扰尊上修炼,也就是直到你这个小猫崽子出现在门前…… 那个时候门派已经初具雏形了,每日门前上山寻求庇佑的不只是妖,还有少许人类。 比如陈夜雪。 他父亲以只身对上极真门那掌门,以自爆内丹的天地之力意图同归于尽,然最终棋差一招,掌门齐伐身上着了件金丝蝉帛,竟而没死。极真门其余人大怒,连夜赶来他们循空宗欲杀绝以泄愤——却扑了个空。 宗内弟子们已经被他父亲安抚送回,没有身家父母的便多送了盘缠,也是能过活的。 陈夜雪想,他父亲给每个人都想好了退路,除了他。 师兄弟背着细软不舍离开,他们不知道宗主陈空要去干什么,但隐隐约约知道是件大事,知道遣散宗门是为了不牵连。有些关系好的师兄弟担心他,问要不要一起走,他摆摆手,拒绝了。 这里就是他的家,他没有办法不被牵连。 陈空走之前只给他留了一句话,说以后如果……你可以去求傅殊的庇佑。 求他的庇佑? 陈夜雪想到这句话就忍不住冷笑,他逃得太仓促,身体被碎石树枝划破也没空处理,入夜之后躲进山洞里,抱着膝,累极却没办法睡下,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对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怔神。 天光大亮之时,他眨了眨眼,很古怪地哭了。 傅殊在他眼里不是白眼狼,不是叛徒……但逃了出去又被他父亲命人追杀到那不毛之地,又怎么会帮他呢? 他又胡乱摇了摇头,没原因地笃定傅殊至少不会放任他死在他门前不去管。他烦闷的是,即使帮了,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世事无常,陈空一语成谶,冥冥中早先预设好了所有的结果。他唯一的儿子在某天被追杀到走投无路,那时和他有交情的长老全然闭门不见客,傅殊面临两派追杀大难不死,建门立派,连以极真门为首的正派都有所忌惮。 他无处可去,东躲西藏,来到渚妖泽时身体虚弱到仿佛只吊了一口气,接连几天的食不果腹使他变得瘦骨伶仃,瞬息之间发生的一切足够带来十足的惊惧伤心之感,以至此刻真正同和他父亲有过积怨和他却有情的故人相见,心底倒只剩释然和仓皇了。 仓皇的是——陈夜雪倒下去前几秒尚且没有失去神智,视线模糊中看见大门被推开,随即有几道身着白衣的人影闪出来,他眼睫颤动,下唇被不自觉咬得死紧,呼吸吊在嗓子眼里久久没吐能出来。 他怕那些人看见他奇异的白发蓝眼,最先会觉得是怪物吧? 他晕得太快,没有看见略显紧张地把他抱进去的师兄们,头发中长着弹动的兽耳。 昏迷中他开始频繁做梦,而后间歇性干呕,反反复复发着高烧,傅殊把他抱去小阁,用灵药温养筋脉,伤好得很快,但始终没有醒过来。 他在梦魇里感知到傅殊扣着他的手抵额头,触感温良,他很想使出力气来回握住,告诉那人他梦见的是很苦痛的童年。 循空门的小公子自小没有母亲,父亲身为一宗之主,没有小妾,也并未另娶,可总归事务繁重,常常顾及不到他。很多年里他一个人如同野草那般肆意长大,每日跟着师兄弟一起修习练武,从小到大没有缺衣少食,但父亲超乎想象的忙碌,他找不到太多时间对上父亲,固执地问出个缘由出来。 直到陈空在他某岁生辰之时喝得酩酊大醉,眼眶通红。男人半跪下来才能扶住他的肩,那力道是很重的,他几度以为骨骼会被捏散,但看着男人深刻的泪痕,又觉得多疼都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 那晚父亲和他说了真多啊。 极真门空有正派之名,但手段狠毒。掌门姓齐,单字一个伐,这是个凶名,据他本人所说,是镇压的意思。 他父亲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极真门打着惩恶扬善的幌子,实则……实则怎么呢?他醉得很深,说不太出来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想了很久也没找到个确切用词,最终哑了声:“滥杀无辜。” “你母亲很漂亮,她原身是只猫,那么小,但极真门和我说她是妖,人妖结合有伤天和,说养在门派里总有一天是要伤人的,他们让我把她交出去。但是我没有。” “她怀了你,被掳走的时候已经有九个月了。” “极真门算什么正道呢?” “你母亲最后还是逃回来了,我当时几乎是暴怒,其实更多的是后怕。我抱着她,检查有没有受伤。” 男人说到这里仿佛要平复心情似的,闭着眼大口喘气,过了不知道多久陈夜雪问,然后呢? 陈空说,你母亲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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