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刺青(半肉半剧情) (第3/3页)
将军那莫名其妙的牛脾气上来了,不再抵抗。 “我们突厥人爱打,自己里面打,也打外面。一些人想要很厉害,在打的时候打已经有刺精……刺、青的人,赢了,就能得到他的皮,让……画刺青的给他画一样的花纹,或者,穿皮。” 他隐瞒了后来的一部分,有他不愿听的人名。还有一些也瞒了下来,像是他起初被赋予这刺青时确实以为荣耀,沐浴在旁人或崇敬或嫉妒或理所应当的眼神中,每走一步都觉脚下生风,格外快活,被人挑战时也所向披靡,仿佛得到了战争女神垂怜的金光。于是有了后来,把他期待的一切打翻在地,荣耀成了屈辱,金子蒙上尘。 霍临不说话,细细地吻他的刺青,他的背脊。他为这野蛮而异域的东西感到着迷,没想到原来这群茹毛饮血的人也能有这般手艺,琳琅触目,针脚细密不输蜀绣。他问: “是不是很疼?” 从没人这么问过他。他的父亲会问他被打断了骨头疼不疼,他的母亲会问他摔了跤疼不疼,他的妻子会问他肩上中了一箭疼不疼,从没人问过他身披荣耀疼不疼——荣耀从来不疼,疼是考验,是证据,是力量镌刻在身体上的辛辣,是血的甜味,就像天圆地方,日升月落,孩子会长大,牛羊会吃草,荣耀从来不疼。 可他的眼热了。 “很疼。” 他说,声音黏在上颚,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霍将军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吃痛地皱起半边眼睛,想起早年回京赵从与他一道,盯上一个莽汉膀子上的下山老虎,非要去文个同样的,拉着他就往文身师的馆子走。 “前有狼,后有虎,我们哥俩一人文一个,以后就是朝廷里的虎狼将军,多威风!” 他当时浑身一激灵,恨不得离他远点,硬是被他拖过去。前门刚走一个“忠义两全”,后脚他们就跨进门槛,看见老师傅吊着眼睛歪着脑袋打量他们,像在打量两块猪肉。 老师傅问: “哪位要文?文何物?文何处?” 赵从说: “我老虎,他狼,背上,要厉害的!” 老师傅点头,从布袋里取出一枚银针,随手往墙上挂画一指。 “那幅如何?” “好!威风!就这幅!” “吃不吃得住疼?” 老师傅看也不看他,指面前一张木榻,打断他逞能之语。 “吃不住,叫那位小兄弟往你脑袋上打一拳,用力,免得刺到一半醒过来,叫到十里街外,让人以为我在杀猪。” 霍临看着那从条案这头排到那头的银针,个个都在烛火下闪着光,而赵从豪迈地一脱上衣,坐在榻上,喊他过去帮忙。 他镇定地一拳打在他脑袋上,帮他翻身背朝上,对老师傅一抱拳: “有劳师傅了。今日不便,我日后再来。” 背影如松,从容告辞。 后来发生什么事他不大清楚,毕竟那时他还不是什么人物,回京不过因着皇子身份,而宫墙之内悄无声息,只有夜里奉膳的侍女谈起西市里今日闹了桩笑话,有人报官杀人,赶过去一看发现全是误会。 他努力板着张脸,嘴角抽筋。再度回到军营,不得不和小兵们一起洗澡时才看见赵从背上只有一只虎头,笑得他那天啃了一嘴的河泥,被他用肘弯卡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夸奖。 “好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想到此处又忍不住要笑。 霍临半是敬佩半是怜惜地抚摸他的后背,真心道: “你很厉害。” 图瓦什不知他为什么笑,当他是心情极好,而自己剖陈心迹,爱人呆若榆木,只夸他厉害。白痴。 他打开两肘,展平背部,说: “你亲我。我还疼,要你亲我。” 于是霍临俯下额头,答: “好。” 吻去他荣耀上的屈辱,金子上的灰尘。 图瓦什枕在自己的小臂上,背部的肌肉柔软下来,被他的好心情拥着,想他落灰的荣耀之上有了一层新的荣耀,从此往后便能够战无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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