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心如煮沸身已僵(二) (第1/2页)
夏日里白昼漫长,暑热蒸得每个人都心如汤煮。大地被炙烤得发烫,人走在地上都觉得烫脚。街上叫卖的小贩等到太阳偏西才会出门,来往的百姓都躲在凉亭中避暑。御守司衙门百步开外,更是静得能听见蟋蟀在草丛里打瞌睡,唯有阮浪独自站在门外,看着头顶红彤彤的火球发呆。 “阮大人,你在看什么?”平四从身后走过来,也抬头看了看天。 阮浪指着头顶的大火球,冷笑着:“你看这日头好大的本事!晒得百姓无精打采,晒得庄稼都低了头。可御守司里阴冷瘆人,它竟吝啬得一丝光亮也不肯借!” 平四知他心情苦闷,只好转过话题:“阮大人,曾关押平阳侯的那间牢房已收拾妥当,芳仪姑娘现在已被关进去了!” 阮浪微微点了点头,又背着手呆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转身进门。 “阮大人,有句话不知卑职当不当讲。”平四快步跟了上去。 “说。” “芳仪姑娘毕竟是翊王殿下的人,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他?”平四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试探着。 阮浪忽然止步,缓缓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我现在烂命一条,还怕得罪更多人吗!” 二人穿过闷骚炙热的长廊,满目皆是一具具垂死挣扎的躯壳,耳畔传来的是若有似无的呻吟,一股股腥臭夹在热浪中冲入鼻腔,让人感到分外绝望。走到长廊的尽头是这里唯一一个单间,里面关押着诏狱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囚犯: 花芳仪抱着双膝坐在还算干净的蒲草上,虽然被迫卸去钗寰却依旧美艳无双。娇弱的双手被沉重的铁链勒得通红,一身柔软宽大的长裙拖曳在地上盖住了双足,洁白如雪的长裙上已蒙了一层肮脏的灰。 一双剪水眸子失神地望着巴掌大的窗子,心中殷殷期盼着:多希望这盛夏的南风,能将她此时的处境尽快带给他知晓!如果他知道自己正在受难,会不会难过、心疼?然后马上飞过来解救自己? “到了诏狱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怎么不会笑了?”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伴着冷笑幽幽传来。 花芳仪神色微动,转过头看到朦胧中一人神威凛凛地向自己走来,却站在咫尺之外驻足,狼一般的双眸与她四目相对。她也样静静地瞧着他,既没有行礼也不想说话,始终神态安详。 一个恍神间,面前的这张面孔,再次与脑海中每日坐在纱帐外,亲手剪着灯芯亡妻重合在一起,阮浪心头突来一阵剧烈痛楚,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发颤。 “把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我是不会为难你的。”阮浪拼命才稳住心神。 安静了许久,才听到对方一声淡漠的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可说的。阮大人想怎么定罪都随你吧……” “迷晕衙役的酒来自你的酒馆,目击者又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气,还有人看到体型和你相近的女人,在案发后从这里走回潇湘别馆……这些疑点你都不打算解释吗?”阮浪绷着脸,两条粗眉却皱成一团。 花芳仪听了,露出一抹轻嘲的微笑:“阮大人是在煤矿堆里找黑猫——找一只根本不在那里的猫。” “听着!”阮浪突然抓住铁栏,厉声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在乎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一定要找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你最好还是乖乖配合,否则就休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 花芳仪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悲悯之色:“我听说尊夫人是在端午节那夜,被王璟玷污又羞愤自缢。你不但被王璟打了一顿还被泼了一身脏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仅凭一些捕风捉影就将我关进大狱,全然忘了当初殿下几次救你的恩情。依我看,你比那王璟更无耻!”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阮浪的怒火,他气得双眼发直,脸上肌肉抽搐着。 “老板娘好硬气啊!我到要看看,你真的是不是什么都无所谓!”他命几个衙役搬来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放在牢房对面。自己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伸长两条腿交叠在桌上,盯着花芳仪大喊道:“来人,把老板娘的琵琶给她送进去!” 不一会儿,平四抱着花芳仪的琵琶走过来,递进铁栏中。花芳仪迟疑地接过琵琶,抬眸看了阮浪一眼,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看来他要的不是听曲儿,而是要变着法儿折磨自己…… 她抱着琵琶盘膝坐在蒲草垛上,清丽的声音响起:“大人想听什么曲儿?” 阮浪斟了一大碗酒,懒洋洋地说道:“听什么曲儿你随意。我就一个要求:明天的日头未出来之前,这曲儿可不能停!” 花芳仪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满心荒凉、冷意透骨,却不敢违抗。随着一声细微的叹息,轻柔的衣袖,随着纤指在琴弦上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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