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穷尽复杂 (第1/8页)
我走了,Lee说,我要离开你了。我把一切留给你,但我要出发了。由于陆倩倩的眼光朝地上迷散开去,毫无来由地落在一个电插座上,Lee便把他的钥匙扔在门厅的托座上。然后,他系上大衣的扣子,出了门,同时轻轻地带上小楼房的门。 陆倩倩的车子停在外面,水汽蒙蒙的车窗静静地呆在后视镜底下,Lee没有瞧一眼汽车,就朝六百米之外克通地铁站走去。一月份第一个星期日的晚上九点,地铁车厢中空荡荡的。里头只有十来个孤独的人,Lee在二十五分钟之前似乎就变成了他们的一员。平时,要是能在车厢中找到一个面对面都空的正座,他肯定会很开心,这就像是为他独自留的包厢,这是他在地铁中最喜爱的形象。今天晚上,他甚至没有想到这一层,因为刚刚跟陆全全演的那出分手戏,现在他有点儿心不在焉,但却不像预料的那样忧心忡忡。早就预见到了一种更剧烈的反应,混杂着威胁与辱骂的叫喊,他轻松了下来但又因这同一种轻松而气恼。 他把装着洗刷用具和换洗衣服的小箱子放在脚边,一开始,他定定地看着前方,机械地辨认着关于路面材料、房地产杂志的广告牌。 后来,在沃拉站和愿望者站之间,Lee打开了他的小箱子,取出一份波斯传统艺术品拍卖目录来,随手翻着,一直翻到德莱娜站他下车。 德莱娜大教堂附近,比地铁更空的大街上,由电线和灯泡结成的灯彩早已不亮,星星熄灭。 豪华商店装饰一新的橱窗在提醒不在场的过客,年终的喜庆已成尾声。独自裹在大衣中的Lee绕过教堂,走向连拱廊街偶数门牌号那一侧。 为寻找楼房大门的进门密码,他的双手在大衣底下挤出一条道路:左手伸到衬里口袋中掏记事本,右手探到前胸口袋中挖眼镜。 随后,他穿过门廊,不理睬电梯,坚定地攻向一道佣仆用的楼梯。 他爬上六楼,喘得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厉害,停在一道胡乱漆成砖红色的门前,门杠子证明了至少两次撬锁的企图。 这道门上没有姓名,只有一张用图钉钉着的照片,四角全都翘起来,再现着玛努埃没有生气的躯体,这个先当助手后升为正手的前斗牛士,后来在1992年5月1日被一头叫库巴地斯托的畜生像打开一本书那样打开了心脏:Lee在这张照片上敲了两下。 等门期间,他右手的手指甲轻微地抠人了他左小臂的内侧表皮,就在手腕上一点的地方,那里,在白色的皮肤下,交叉着许多筋腱和蓝色的血管。 然后,出现了一个叫兰丝的年轻女子,长长的褐色头发,年龄不超过三十,个头不矮于一米七五,她微笑着给他开了门,又一言不发地在他们身后把门带上。 而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Lee又出门去了他的工作室。 六个月后,同样是十点左右,同一个Lee在曼谷机场二号候机楼前走下一辆出租车,头顶着六月份天真的阳光下,还有西北方向的薄薄云彩。由于Lee赶得太早了,他那趟航班还没有开始登机:在短短的三刻钟时间里,他不得不推着装有一个帆布旅行袋、一个背包,还有他那件在这夏季显得实在太厚的大衣的小车,在大厅中转悠。等他喝了一杯咖啡,买了一些一次性纸巾和阿司匹林后,他就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心静气地等一会儿。 他实在很难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因为一个机场并不是自在的存在。这只是一个来往过渡的地方,一张筛子,一片平原中央的一个脆弱的面,一个缠绕有跑道的平台,里头跳跃着气息中喷出煤油味的兔子,一个转盘,风侵袭进来,驱赶着各种各样的有着无数来源的微粒--所有沙漠的沙粒,所有江河的片状金和云母片,火山灰或辐射尘,花粉或病毒,香烟灰或稻米粉。找到一个宁静的角落实在不很容易,但Lee还是在候机楼的地下室,找到了一个VIP休息中心,在那里的扶手椅上可以安静地呆着,不去想什么大事情。他在那里打发掉了一些时间,然后去托运了行李,在免税商店区溜达,他没有买任何的烈性酒,也没有买香烟和香水,什么都没有买。他不是去度假的。根本没有必要加重负担。 快到十三点时,他登上一架型飞机,机舱中的背景音乐伴随他一直到他的座位,音乐的音量调到了最低,好让旅客静心。Lee叠起他的大衣,连同旅行袋一起塞进行李柜,随后安坐在分给他的紧靠着一个舷窗的狭小平米中,他动手整理它: 扣上安全带,把报刊杂志放到面前,眼镜和安眠药放到手边。很幸运,旁边那个座位空着,这样他就可以把它用作自己的加座。 随后,老是那个样子,耐心地等,含含糊糊的耳朵听到支支吾吾的录音通告,迷迷茫茫的眼睛跟踪安全操作演示。飞机终于动起来了,开始还不可觉察,接着动得越来越快,起飞驶向西北方向,朝着那里的云层。后来,在云层之间,Lee将从窗玻璃中望出去,分辨出一片海洋,中间装点着一个他无法确定身份的海岛,随后,将是一片陆地,陆地中央,这一次是一个湖泊,他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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