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立约 (第4/4页)
亏我自负。盈利部分,我按比例上缴国库,至于比例多少、怎么支配,就看石市长的意思。”说着他又笑起来,“当然,我个人的意思,是希望支援军费。抗战艰苦,东北还等着收复失地,我不信这个钱没人要。” 石瑛听得入神。 金求岳沉着道:“把句容厂作为示范基地,如果咱们这次合作成功,你还可以把染厂再交给我,我保证给你年年开花。” 石瑛的茶杯在空中停了许久,这一刻,放下来了。 金大少是歪打正着,自30年开始,民国政府就在推行合营政策,他自己以为是新世纪概念,其实早在20世纪初期的中国就已经在试水,不过结果当然是不成功。对于石瑛来说,金家这点破钱能有什么用处,他也并不觉得一个毛巾厂能翻出泼天的浪。 但这是一个旧势力豪商抛出的橄榄枝,也许它将成长为国民政府合营政策的良好范本。这对他的政绩是个巨大的诱惑。 要说不动心是假的,而他还在犹豫。 “金少爷,你近两年都在家中养病,商场上的事情,恐怕不如从前游刃有余。” 这种激将法对金求岳没什么意义,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废物,而他现在有作为爽文男主的底气。 他摸摸脑袋:“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一个句容老厂,收上去算不了什么功劳,但留给我,会给石市长你带来更多好处。”他按捺住心虚,向石瑛笑了笑:“我做生意的本事,石市长应该听过说。” 这是真正的狐假虎威,过去的金少爷,纵横商界,人人皆知,威名在前,石瑛也要计较三分,他怎会猜到眼前的金少爷是个大草包。 石瑛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点起烟来,一支接一支地抽。 “你这办法不是不可行,”他说,“但金老先生是因为囤积居奇下狱,财产原本就应充公,现在你说成是捐献,这一节让我如何解释。” “我爷爷是被冤枉的。”金求岳站起来,“秦烨想害我爷爷,南京城都知道的事。石市长如果不嫌麻烦,可以去派人找秦烨的女儿,她会为我作证。” 赌一把,就赌秦萱蕙会跟她父亲反目。金求岳没有时间内疚,他欠秦萱蕙的,以后总有机会报答。爱情是给不了,但他可以帮助秦萱蕙离开那个恶心的家。 秦萱蕙应当出国去,去接触真正的新思想,新世界。金求岳打算借石瑛的手,救出被软禁的萱蕙,再送她出国,躲过国内风雨飘摇的十几年。 “石市长,只要你肯帮我,封掉的厂子和矿我一概不要,前面我们说的事也全数照办。只要你能还我爷爷清白,我保证说话算话。” 这是公然行贿,贿赂的是整个国民政府。 石瑛显然被震动,金求岳搬出的证人,偏偏是秦烨的女儿,此间关系复杂微妙,他一时难解。他盯着金求岳的眼睛,许久才说:“此事干涉甚多,我需电请汪院长首肯。” 他答得很巧妙。 石瑛并不打算再拿这件事去烦蒋介|石,而是选择绕道求助于刚上台的行政院长汪兆铭。从行政权力而言,他的流程无懈可击。而其中晦涩关节却非金求岳所能领会。 如果是真正的金世安,以他善度人意的精明,或许此刻已经起身致谢,而金求岳没有说话,他有些失望。 石瑛并未像他希望的那样有担当,显然也不具备更多野心。金求岳并不是真正的金少爷,拿捏人心的功夫,他只能走到这一步。 他这时才鞠了一躬,虽然鞠得不周不正。 “谢谢你,石市长,谢谢你愿意听我申诉。” 石瑛亦满怀心事,淡淡起身相送。 这个案子,也许将关系到他毕生的仕途。上海战事激烈,蒋|介石根本不会多花心思来关注几个商人的争斗,哪怕他们是国都的豪商。 成败只看汪兆铭怎样权衡。 结局会有两种不同的走向,要么,汪兆铭会借机收拢人心,将这件事轻轻放过;要么,他会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连同石瑛一起,以儆效尤。 三天之后,金求岳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国难当前,既有慷慨为国之心,不可陷清白于污诟。此事交蘅青(石瑛表字)慎重处置。” 汪兆铭没有为难石瑛,他刚刚上任就被一二八打了一记耳光,现在他希望得到人心的支援。连带着秦烨也没有被深究,两边各罚了一笔款子,回家了事。 蒋介|石在数月之后才风闻此事,也只是一笑了之。 张静江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蒋|介石毕竟是个枭雄,不会囿于旧怨之中。32年的春天,他忙于战事,几个商人的微末龃龉,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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