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生死苦说 (第4/4页)
踪死因不明的六夫人?” 我们都不再说话,蜡烛的火焰在黑暗中忽明忽灭。 他站起来,绕到我身后,我不明所以,他轻轻解开我肩头的衣服,接过仟儿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我神经一跳,慌忙想伸手按住,把衣服救回来,他很平静地道,“我是大夫。” 我说,“自古肌肤相亲不是小事,也不是介意,我倒无所谓啊,就是传出去坏了你覃翡玉的名声……” 他说,“我是大夫。” 好吧。 他将我拉向后靠,抵在他肩头,我虽别扭,却也无可奈何。他手法细致熟练,一圈圈解开我肩头原先缠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要换新的。 仟儿给我首次上药时惊呼,那么大一个洞!现在覃翡玉再看到,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指触碰时问我,疼吗。 我说疼,他说对不起,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纱布换好后,我突然感觉到他在我眼睛上蒙住一层丝带,天地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在我耳边说,“带你去个地方。” - 好像行了很远的路,覃翡玉伸出手,要我小心下车,我想用手去扒拉眼带,他不让,直到我站好后,才帮我解开。 我好像闻到风的味道,水的气息,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大抵是在牢里关太久了,出狱触碰到大自然的雀跃感。 是风,也有水,好大一片湖塘。明月完整照在水上,荡悠悠的,我克制不住地从地上捡起石子朝水面扔去,打了三四个水漂,我回头跟他说我好厉害叫他快看。他站在那里,看起来不如我这般高兴。 白色布条在他手中,从左右手穿过一前一后虚握住,他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悲戚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难处。 我说怎么了,不安忐忑渐渐浮上心弦,他朝我摊开手,里面是一粒白丸,“吃了。” “我会死吗?”我抖着嘴唇问。 之前听过,皇帝驾崩诸侯薨了,会要最爱的妃子臣子殉葬,赐三尺白绫或毒酒,青瓷琉瓶带一点红的鹤顶红。 如果我不吃,会有人掰开我的嘴叫我吃,灌下去。 我衰败下来,腿发软,一软就站立不住,支撑不起这具过负荷的身体,慢慢滑下来,坐在了地上,“这是……尹辗的意思……” 这声音打着颤儿。 我终究,成了被遗弃之物。没有用了。 风亦萧萧,寂静水寒。抖着手从他手中接过药丸,吃可以,我要就着银耳莲子汤,不然就太苦了。 ——哪有什么银耳莲子汤,会给我银耳莲子汤的俩人都不在身边了。想起宁诸,想起父亲,未告苦诉。 太苦了,太苦了。 我这样的人,自小吃到苦的就要哭出来。 如今一滴眼泪流不出来,是心亦早就死了。 他随我蹲下来,看着我,不说话,固执地摊开手。先前出来时,他给我加衣服,他道,“病才好,但愿这次不要又病了。” 总是这样,若说到生病、疾患,受伤,他一定深表关切,其他的一律漠不关心。现在想来,先前的关心体贴大抵是行刑前最后的行善,他说的那句对不起,也是为了现下将要发生的举动说的。 他很“善良”,完好无损,尽可能地规避一切有可能令他受伤的东西。而我不是。 我不怕受伤,因为我本身就体无完肤。 我想让他痛苦,想让他堕入痛苦的地狱深渊谷底出不来。 想他所有的敏感、脆弱、碎掉的暴露在我面前,因为那是他竭力避免的事情。 由此我对他因为我而落泪的脸产生了期待。 我拿过那枚药丸,吃了,他没想到我这么听话,愣了一下,我不信他杀我。 我眼中泪意蓄积,看着他说,“覃翡玉,我只能在杀了你跟爱你之间选一个。” 他许久没说话,不知道是怔愣时间太长,还是没想好作何回答。正常但凡理智尚存的人都会觉得太过极端了一些,疯子才能说的出这种话,然而有些事已经发生,便不可挽回,我自己时时能想起,便决定了只有这两种选择。 要么杀了他继续向前看当事情没发生过,要么只有爱。 ——才能解脱。 他倒突然靠近我,由半蹲的姿势变到膝盖点地,慢慢解开衣服,拿过我的手放在他肩头,我颤了一下,但没收回手,于是摸到了那道骇人的伤疤。 他说,“这道疤,跟你肩上的,是你还我的,不欠我什么。” 风声消寂。 “若要做选择,那你先说,永远不会背叛我。” 他身体温热,那道疤道骨嶙峋。 我说不出口,他有什么立场要我说。 “你看,你都不会说。” 我把手抽回来,他没有用力,我便收回了手。 过不久听到他一声轻笑,“嘴上逞能倒是厉害,呵。” - 如果我说,我不会背叛他,到那一天,他会伤的更重吗,如果是,我说。 但是他不会信,只会愈发觉得我虚伪,所以我不说。 我抬起手,摸到他的脸,我说覃翡玉,如果你在杀我那一天为我哭泣了,便是你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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