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月色 (第2/2页)
:“刘老,咱们也走吧?” 这么一打岔,刘闲山也无心再与她聊陈拂衣的旧事了,林湘搀扶着对方,默默走回了家中。 上了香,叙过旧,用罢晚饭,刘闲山离开之后,林湘独自坐在屋檐下看炉火,为自己熬煮今晚的药汤。 瓦罐里的药是林湘后来找大夫新配的。在林家时,她没有对府医提自己每晚都不得安眠,害怕这种情绪当时的她不敢让林沅知道,身在虎穴,谁晓得林沅能做出些什么? 然而,即使新药方里添了安神的药材,林湘喝着也没什么区别。 哑掉的嗓音;不时的冷颤;看见水时难以抑制的恐惧感;还有一个个不敢入睡又陡然惊醒的夜晚,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在提醒林湘:她受过罪,忘不了,忍不下,甚至,还时刻警惕、害怕着对方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下一次心血来潮。 但是,正因为愤怒、正因为害怕—— 她捏紧了扇火用的蒲扇,用力之大,以至指节也发白泛青。 八月十五拜月宴,集秀班的《夕子问月》只是宴上回忆已故太女的添头,宴会真正的主角,是新封的穆城王林沅。 林沅是皇室的血脉不假,只不过,她并非在任女帝风流一夜、林娘子带绿帽的产物,而是上一任女帝流落民间的唯一血脉。 上任女帝得孕之际,适逢蛮夷作乱、边境告急,北羌骑兵连取数城、锋芒直指帝京。危急之下,女帝披坚执锐,御驾亲征。是时,素有才名的凤君亦陪伴帝侧,屡献奇谋,蛮敌几露败相。王师主力乘胜追敌,镇守帝帐的守军却突遇北羌残部奇袭,临近孕期的女帝连同凤君双双失踪。 时局动荡、王位空悬,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战功赫赫的现任天子不得已登上帝位,定北羌、签盟誓,护住了太祖传下的江山社稷。 ——这是茶馆说书先生讲述的历史。在朝的文武百官都清楚,女帝的失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今皇以战功昭着于世,故而重武夫而轻文臣,问政二十年,朝内积怨颇深,若非如此,在皇太女刚刚病亡、下任王储未定的当头,林沅也不会因为长着一张和前凤君如出一辙的脸,就被文臣中的一系推到政局前,和女帝打擂台。 这帮文臣所图的,是敲打得位不正的当今天子,搅浑下任王储人选的深潭,可惜,他们算盘打得精明,为林沅谋了个“疑为先皇之女”的名头,却没想到,林沅是真的身负先皇血脉。 天子咬牙认下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侄女,御封穆城王,以无限恩宠,来昭示自己对前任女帝的怀念与尊恭。 而她的女儿们以及皇女各自的支持者,却有沉不住气的,希望给这个王储之位上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一个教训。 悼念已逝太女的拜月宴,便在这暗流涌动之中,拉开了帷幕。 皇女亲设杀局,天子暗中推波,任林沅万千提防小心,也只是在竹峙拼死掩护下,勉强逃出了死局,最后体力不支,昏倒在了皇宫附近无人的街巷里。 小说里,这是林沅遇到的第一个死局,当然,只有有心,也可以成为最后一个。 只要轻轻一推。 只要她轻轻一推。 滚滚烟气随火焰升腾,给视野笼上一层白雾。白雾之中,林湘松开扇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她置若未闻,只顾盯着自己纤瘦而缺乏血色的掌心看。 这只手,平日连条鱼都不敢杀的。 喝完了药,她浑浑噩噩睡下。 安神的药材十分奏效,躺在床上,林湘思绪浮沉,黑夜就像照妖镜,无声滋养着人心中一切的负面情绪。比如愤怒、憎恨,又比如极端、恶毒,还有……懦弱与退缩。 全身蜷进并不温暖的被褥里,她疲倦的阖眼,白日发生的种种似幻灯片在脑中无序地播放,间歇闪跳几帧林沅冷淡的眉眼,最后都化作无尽的黑暗。 手脚失去了控制,她在黑暗里下沉,林湘知道,那口池塘并不深,最后她差点沉了底,可梦里,濒死的唯一一点安心感都不肯出现。 床榻上的姑娘蹙紧了眉,眼皮下的珠子不安转动,昭示着她睡得并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坐起身来,呼吸声急促。 今晚月色很好。上弦月的白光撒进了窗棂,照在床头上,夜还没有尽。 没有再躺下去,双臂圈住了自己的膝盖,她低头埋下去,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屋顶,耳听见里头又传来一阵响动,竹峙垂下睫,手指摁向腰间悬着的长刀。 多少江湖人的血曾溅在上头,有的该死,有的不该,都被他取走了性命,藏在鞘内的刀刃饮了血,依然雪亮,恰如今夜的月光。 只是—— 如今他早不在江湖。 屋里不得眠的,是一个他找不到错处的普通姑娘。 *以后会补一下林沅竹峙的视角。 之前就有人问过我火葬场什么的,其实吧,林沅这种人,吃过的苦海了去了,虐身他不care,虐心呢,也十分困难,火葬难度极大。 不是我偏心,写文也要讲基本法,阿鱼直叹气,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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