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1/2页)
腊月二十九,农村批斗的风,终于趁着农闲,烧了起来。 “二位同志,请务必参加批斗大会。”十点多鈡,村里去年下放来的知青敲了敲林场小屋的门,向他们下达不可抗拒的指令。 “请问同志,是要批斗谁?”嬴洛满脸堆笑,只想快点把这个瘟神送走。 一身绿军装的男知青并不领情,冷着脸,神态很昂扬:“嬴同志,你对反革命还有什么兴趣?” “……她才动了手术,能下次再去吗?”成舒开口:“她也是护林英雄,应该给予谅解,我去就行。” 嬴洛听他这么説,眼见着要坏事,连忙从堂屋柜子里翻出两个崭新的毛主席胸章,帮成舒别在胸前,打包了点乾粮,赔笑道:“同志,我们出发吧。” “给她骑马。”成舒伸手拦住知青:“她不能走这么远。” “成同志!”嬴洛瞪他一眼,掰开他的胳膊:“托毛主席的祝愿,我早就没事了!已经能充分投入革命,不能随便佔用贫下中农的生產资料!” 看着知青铁青的脸色,她第一次感到害怕——比秦岭里的山魈和老虎还可怕的,那种説不清道不明的威压。 下午一点鐘,打麦场上的墻上已经贴满了乱七八糟的红色大字报,台下摆了两张木头桌子和若干小马扎,农民们白色的包头和知青的军帽混在一起,像一丛丛的蚕蛹和桑叶。 站在广场正中间,四个踌躇满志的知青,压着两个面如土色、只穿汗衫的老头。 戴白色高帽子,掛白漆木牌,双手涂黑的不是别人,一个是小魏在村里当仓库保管员的爹,一个是村长冯继荣。 搞资本主义发家致富的走资派冯继荣 反动知识分子魏有声 “打倒走资派冯继荣!” “打倒反动知识分子魏有声!” 知青们一齐喊,台下的农民也群情激昂。 裹着小脚的舅奶奶跪在地上,还在拉坐在批斗席上的同宗亲戚的裤管,嘴里嚅囁着恳求,像一隻怕光的耗子。小魏眼见着自己爹挨批斗,也一句话不説,两隻熊猫眼愣愣的。 跋涉了十几公里,嬴洛累得满头大汗,见到眼前这个场面,几乎要晕过去。 “这是在干什么?”她不顾成舒的阻拦,先把舅奶奶扶起来,跑过去,推了一把压着大队长的知青:“你放开!” “你瞎吗?在批斗反动分子!”红五类坐在台下,那个带毛的痣哼了一声:“还不快坐下!” 知青站得笔直,脸色包公一样铁青,并不搭理她,反而扭过头大喊:“打倒反动派!” “打倒反动派!”知青和村民一齐喊起来。 嬴洛发了疯地去掰知情的胳膊:“你放开!” “谁让你来的!我操你娘,你滚回林场去!”大队长本来垂头闭睛,听见她的声音,突然迸开老牛一样突出,熬得通红的眼,破口大駡:“赶紧滚!” “阿洛!”成舒拉她的胳膊:“快坐下!” “你説,他们犯了什么错?”嬴洛不管,她力气大,一把推过去,知青没站稳,摔在地上。 下一秒,她还没好全的肋下就狠狠挨了一脚。她后退几步,眼前一黑,坐倒下去。 成舒扑过去,和红五类扭打到一起,很快落了下风,被他压在身下,一拳一拳挨揍。 “好了!”文化局的“江青”出声了:“人民内部矛盾,不要用武力解决!先斗干部要紧!” 红五类这才收了手,成舒没顾流血的鼻子,挣扎着站起来去扶嬴洛。嬴洛看了一眼“江青”,示意他别动,自己慢慢撑着坐起来,弓腰到舅奶奶旁边坐下。 她伤口疼得难受,也没力气再争辩,便问舅奶奶:“怎么回事?” 舅奶奶摇摇头,只是叹气。 “群众诉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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