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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琵琶声而去,我转到一家民居前。披头散发、瘦骨伶仃的女人双目无神地坐在地上拨琵琶,琵琶声如泣如诉如滴血。我心里赞叹衡国真不愧为衡国,巷子里一个面如枯木的女子随意撩拨,便能奏一段凄乐。凑近了,我弯下腰,轻声问:“夫人?” 那女人脏兮兮的手兀自拨着琵琶,看也不看我。 “夫人,我听说这条街上有一家人,前些日子死了儿子的,家里长女送进宫了,您晓得他们住在哪儿吗?”我低声问。 女人瘦得一双眼睛瞪了出来,干巴巴望着我;柴火般枯瘦的手指在琵琶上拨出金戈之声。“都死了。”她淡淡地说。 “恩?” “我说,都死了。”她非常清晰地说。“最先是小儿子死了,父母饿不过,烹了他一边哭一边吃干净了。然后是女儿死了,我也不知女儿怎么死了,总之就是死了;也好,死了一干净。再是当爹的夜夜梦见儿子的冤魂,魂魄是被煮烂了的模样,张牙舞爪说要吃爹娘的肉;当爹的熬不过,上吊死了。”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森然的寒意。 “只剩下那个娘了,”女人轻轻地拨了拨琵琶,琵琶声婉转了,如春水潺潺,流莺啼慰,“我也马上要死了。” 我一声尖叫,狼狈地跑出了小巷,在曲折的巷弄里横冲直撞,只愿逃得越远越好。我不能看也不能听,可我眼里闪过的要么是环翠被射穿的喉咙,要么是慈月被狗啃得残缺不全的身体,要么是刚才那个女人在凄艳的星光里鬼魅的脸。 最后我想起了致致,她在屋顶上微笑着决定赴死。 我真恨周鸣鹤。我一生里不曾这样恨过一个人。 ☆、【章五 致致】19 我拼命宽慰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只是不想。我不能想,一想便心如刀割。书里曾说大梁夜如昼,有无数彻夜狂欢的销金窟;但我眼里,夜晚的大梁是寂静的,是杳然无声的星光与街坊巷陌紧闭的门窗。 强逼着自己将情绪压下去,我躲在小巷的阴影里七弯八拐地绕到了城北关押庄致非的别馆。虽然城墙战事吃紧,然对庄致非的守卫仍旧没有放轻松,凭我如无论如何闯不进去的,幸好有枕壶。 我藏身在阴影里,悄悄捏出枕壶画的那张符,撕作两半。符纸被撕破时“嗤啦”一声响,在暗夜里宛如惊雷。我战战兢兢立在原地,细细谛听了一阵,万籁俱寂;心下稍稳,探出个头去,只见守卫在别馆前门的士兵纹风不动,直挺挺站在原地。我一犹豫,轻轻叫一声,“喵!”士兵们恍若未闻。我这才放下心来,从藏身处迈出步子,在被定住身体的士兵的眼皮底下溜进了别馆。 沿着枕壶给我指出来的路,我顺顺当当地绕过了那座奇门遁甲阵,来到了庄致非房间外。屋外侍立着两名持刺刀的士兵,也被定住了,目光直直投向前方。我被看得有些心虚,赶紧推开房门进去,掩着门,燃起蜡烛。只见庄致非盖着被子躺在踏上睡觉,脸色非常差,睡梦里也紧锁着眉头。 事不宜迟,我将另一半符纸猛地贴在他脸上,动手晃他肩膀,唤他醒来。庄致非迷迷糊糊地咳了几声,张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张黄色符纸飘啊飘,伸手扯下来,蹙眉问:“怎么回事?”他看清了是我,讶然问:“你如何在此?” 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快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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