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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海(四) (第1/1页)

    

红色海(四)



    九六年的春天,姑姑买了一辆红色夏利。瀚江涨水的时候,她穿了一条黑裙,抹了最艳的口红,带韦如娟兜风。

    坐在副驾,阳光和汽油的味道一起落在韦如娟的脸上,头发被吹乱,她伸出手,感觉自己被城市的高楼捕获。路过一片工地时,姑姑停了下来。韦如娟跟着下车。临时搭建的泡沫板房里,叔叔站在窗前抽烟。那是本地产的白沙烟,柏长松也抽过几次。

    姑姑径直朝叔叔走去,抬手勾他的胳膊。韦如娟站在门外,工地上钢筋水泥堆在一起,吊塔和起重机恍若铁皮造的怪物,搬水泥的工人带着安全帽,佝偻着腰缓步往返劳作。

    韦如娟想起阿爹。她已经半年没回家了,离家去市里的那天早上,阿爹给她煮了一碗糖水蛋,放了豆油,又甜又腻,她喝了个精光。

    姑姑出来时,口红淡了许多,她搂着叔叔的腰,头倚在叔叔肩上,仿佛瘫掉了半个身子,水蛇一样缠着身边这个男人。

    韦如娟低着头不看他们。她今天穿了最普通的运动服,松松垮垮遮住饱挺的乳房。柏长松常夸她机灵,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明明白白有个谱。就像那一次,她向他提出要求,柏长松应了她,但到最后他也没进入她的身体。韦如娟当即明了,她要做的只能是承欢胯下,再说些好话,哄着柏长松,也是哄着姑姑。

    入夜,他们三人去酒店吃饭,一桌子菜配了两瓶白酒。姑姑给韦如娟倒了一杯,教她碰杯时杯口要比别人低一些。他们说,项目能过全靠韦如娟这个大功臣,要她挑个礼物。

    韦如娟小啄了一口杯里的酒,明明看上去如水一般,入喉却是呛人的热辣,激得她眼泪都出来。她看着金黄花纹的桌布,摇了摇头,说,不要礼物。

    叔叔闻言大笑,他拉起姑姑的手,爽朗地朝她说,你这个侄女有一点顶好,就是不贪心。而后两人交颈调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韦如娟坐在边上不去看他们,低头吃桌上的菜。她想起柏长松,想起平日里看的那些电视剧。剧里的男男女女谈起恋爱来总是患得患失,还爱作些至死不渝的承诺。韦如娟不知道,姑姑和叔叔之间是不是爱情,也不知道她和柏长松之间是不是爱情。

    她并非时时刻刻都能见到柏长松,起初每个星期见两次,她在不见他的日子想他,如今一个月里只能见上三四回,她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想他。

    想什么呢?韦如娟对他了解的并不多,除了知晓他比自己大二十五岁,知晓他是市里的高官,知晓他学识渊博外,她看柏长松仍然如同看一团模糊的烟雾。但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和柏长松待在一起,他给她讲古诗,讲世界,还带给她身体上的快乐。她几乎都要说服自己,那是爱情了。

    姑姑显然是喝至兴头,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叔叔箍住她的腰,到路边打了一辆车。回到住处,韦如娟去厨房烧水,从前阿爹喝醉酒,她也是这样,在土灶上烧锅开水再兑点糖,喝下去抚慰被酒精摧残的肠胃。

    韦如娟盯着煤气灶上的蓝色火舌出神,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一下掬住她的乳房,指腹还用力地捏了捏。韦如娟身下瞬间涌出一股湿意,她往前俯腰又侧身跨了一步,却抵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

    她被搂住了腰,叔叔凑到她的耳边,吮吸她的耳垂。韦如娟一下子哭出声来,恳求他不要这样做。回应她的却只有叔叔不断的喘息。他急切地说,小如,乖乖,让叔叔亲一亲,疼一疼。

    韦如娟用尽力气挣扎仍旧逃不出他双臂的桎梏。她被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叔叔扯了领带想要绑住她的手。就是那样一个瞬间,韦如娟想起柏长松,想起第一次在酒店的床上,他温柔细致地舔她的阴唇,她流了很多水,愉悦地好像下一秒是世界末日也无所谓。而不像此刻,被掐住了脖子,窒息的绝望让她害怕。

    韦如娟逃出来的时候,手上沾了些血。她拿烟灰缸敲了叔叔的脑袋。而后身上的人晕了过去,韦如娟确认了他还有呼吸才蹒跚地走出那间屋子。偌大的城市,夜里也有绵延不尽的灯光,她走在路上,偶尔有呼啸而过的汽车。但终究是夜深了,阒寂无人的街道上,韦如娟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她走到那间套房,脱掉自己的运动装,没有胸罩,也没有内裤。几十分钟前的那场搏斗耗费她太多力气了,现在她只想蜷进被窝,在洗衣粉的香气里找几分柏长松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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