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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鼠 (第2/2页)

  没事。陈葭摇头,突然发觉他们离得很近,忙往边上挪了挪。

    俞霭收了笑意: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陈葭陡然正襟危坐。

    原本以为漫长的两小时没想到并不难捱,称不上意犹未尽,但的确不排斥。

    陈葭站起来跟俞霭道别: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顺溜得像刻在嘴边随时准备蹦出来,俞霭就知道这学生平时没少上培训课。想到她被迫学过那么多,语调不免带上怜惜的意味:明天老时间?还是想调下午?

    陈葭的大眼睛立刻亮起来:可以调下午吗?声音开心地甜。

    俞霭笑着点点头:下午三点到五点?

    好!陈葭重重应下,生怕他反悔又补充一句,可以跟我妈妈说一声吗?我怕她不信。

    可以。俞霭自然答应。

    不用早起咯,陈葭高高兴兴地下课。过道上一窝蜂涌出来往外走的小学生,陈葭顺手摸摸挤在她旁边的男孩子脑袋,换来他凶狠的一瞪。

    陈葭尴尬地收回手:对不起。

    男孩子见是漂亮姐姐,绅士起来:没关系。

    人小鬼大,陈葭默默吐槽。

    培训班外边泊着不少豪车,陈葭感慨,原来还是个名门培训班。那俞霭应该很厉害吧?陈葭不免崇拜起来。

    -

    有了钢琴课,陈葭的暑假也算充实。陈广白显然更充实,陈葭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这天陈葭下课回来,罕见得陈父、陈母、陈广白都在,陈葭依次喊了声:爸妈哥。懒懒地趿着拖鞋去厨房拿冰棍。

    陈母留意着她动向,等她身子隐进厨房,陈母匆匆两句结束了之前的话题:先别告诉你妹妹,回头找个好时间再说。

    陈广白不置可否,心不在焉地看着球赛。陈父呷着茶。

    三人各怀鬼胎地缄默着。陈母一边愧疚一边又觉得理所当然,女儿现在还小,拿着钱也没用,儿子马上要去北京上大学,一个人在外地得有些依傍;陈父早宽慰过自己,等女儿毕业了,同样可以给予;而陈广白频频走神,想着怎么把这笔钱转赠给陈葭。

    陈葭哧溜着随便棒冰踱回客厅,敏感地觉察到气氛有些怪异。

    刚想问,保姆出来说:先生夫人,可以吃饭了。

    知道了。陈母应。

    陈葭本来就还没坐下,因此走在最前面,陈父陈母陈广白依次走在后头。一行人齐齐落坐,陈葭见到丰富的一桌菜垂涎欲滴,把手里吃了半根的随便递给对面的陈广白,陈广白顺手接过搁在盘子上。

    陈父陡然呵斥:什么样子!

    陈葭停箸不解:我怎么了?

    不想吃就扔垃圾桶!

    陈葭委屈,以前她和陈广白闹也没见得他说啊。

    不敢顶嘴,就冲陈广白翻白眼,不巧又被陈父看到,拍案扬声:出去!

    爸!陈广白拧眉。

    陈母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

    明明愧于子女,却忍不住搬出亲本位来施加威严,给自己的偏爱心安理得地冠上借口,以此来慰藉自己并没有做错父母与子女本是不平等的上下关系。子女该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父母却不用慈母密缝爱子无尽,好像生他们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悲悯与宽容。

    陈广白凝视着陈葭暗淡的脸觉得心痛,用平平无几的语调掀起惊涛骇浪的澜:爸妈,钱给妹妹吧。

    把矛盾刺辣辣摆在饭桌上,于是掀起一地鸡毛。保姆早早躲进房间,贴门细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杯盘狼藉,陈父拂袖而去,陈母托额疲惫,陈广白拣着陈葭脚边的碎盘,而陈葭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是陈葭奶奶去世后陈父陈母便着手把乡下的房子卖掉,前几天刚出手,他们商讨后决定把这笔钱存入陈广白的户头。

    陈葭并不是在意那些钱,她只是愤怒为什么事事都不公平,可翻来覆去的那一句嘶吼你们偏心!扎进父母耳里变成了势利的符号,他们责备她斤斤计较不懂事,小小年纪就钱啊钱的,养你有什么用

    短短几句话就把陈葭的价值观连根拔起,以前听到这些话她会陷入窘迫愧怍,现在只觉得深恶痛绝。

    到底谁对谁错?

    殊不知对与错只是一个伪命题:老鼠偷了人类大米,人类说它狡猾;人类偷了蜜蜂蜂蜜,却夸蜜蜂勤劳。

    小小的陈葭要到后来才想明白,对错只有主宰能修饰,她既是老鼠,也是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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