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垂怜 (第2/2页)
,她仿佛又一下子到了很多年后,又或者回到的是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在她的病榻边。 隔着一层绣着凤凰的珠帘,也是这个声音。 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端什么凤仪天下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声音几乎就响在耳畔,你啊,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另一声怯怯的。 可是皇后娘娘怎么能跟我们一样呢,娘娘天生尊贵,是高级玩物才对。 曼殊十七年,史书后记大多只用一句并无大事发生概括。 可对于柳逢莺,却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之后的人生都仿佛是这一笔逶迤开的余墨,她之前的人生是随手而下的起笔。 那一点点微妙的转折,或许是从她庶妹进府开始的,或许不是。 记不清了。 她撑着头坐起身,掀起绞纱的一角。 只是这一年她九岁,她曾经无数次幻想回到过去聊以慰藉,荒谬到世俗不容的想法如同蛛丝裹着她,却没预想到真的有这种重来的可能。 不......不对,不可能。 上天从来不会垂怜任何人。 小夜灯开得很暗,侍女正剪下一截花枝,轻轻将那束年轻的鲜花插进流光溢彩的长颈玻璃瓶,再抬眉时鲛纱已被缓缓掀起。 小姐醒了。她忙对外喊了一声,外间立刻悉窣一片,门外几片人影奔走散乱。 头好痛。 柳逢莺挥手一扫,真丝软枕轻飘飘跌落在绒毯之上;给本...给我滚!都出去! 年轻的女仆吃了一惊,但被她死死盯着,不得已之下,一步一步退出房间。 穿着吊带睡裙少女一脸茫然的坐在床头,双手止不住颤抖着,她现在还算皇后吗,这些张牙舞爪的凰绣就像是紧紧地在扼住她的脖颈,下一秒,或许根本不需要一秒钟,她就要窒息而亡。 那些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来了,那么轻,那么亲昵的诅咒。 像是同归于尽一样,她发疯似的扑过去要撕掉那些金色的象征。 门窗紧闭,烛火轻轻一晃。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却陡然陌生起来,没有烛火却依然在发光,没有人影重叠的窗,奇形怪状的陈设一直延申到随风摆动的帘幕边。 她才发现她手里攥着的分明是碧绿的纱帐,莲叶荷丛丛。 小荷才露尖尖角。 她怔怔地摊开手心,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 这又是哪一场梦境?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门口脚步声停了下来,小姐......刚醒,她情绪......沈先生......劳烦您多担待!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她耳里,听不真切。 她仍是捧着那块纱帐,视线却在房中转了一圈。 约莫过了一刻钟,医生才叩门而入。 他的视线一瞬间从空荡荡的床上移到了落地窗边。 窗帘被拉开一半,少女跌坐在地,左手点在玻璃上,听到声音,咬着唇回头看过来。 一阵夜风吹来,纱帘跟着扬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一场即将破晓的夜色,明明暗暗,窗帘又轻飘飘落下,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只剩个纤细的剪影。 就像是风起了,风又住。 这时候他听见她笑了。 极轻的一声。 她问:沈悯间,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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