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三十六)秘密公开 (第2/2页)
:p> 海容和海纳早就听得津津有味了。两个闺女都为妈妈的能干而骄傲。这时,听了顺子的问话,就都昂着头望着妈妈,目光中扑闪着好奇的昂奋。尤其是海纳,文景已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里欢快地跳了一下。当然,没有哪一个孩子不希望妈妈能带着自己漂洋过海乘机远行,没有哪一个病儿不希望得到及时根治。
“去美国,还没有到适当的时候呢!”文景的脸色一阴,说话的舌头就软了下来。想到钱,她的思维就清晰了,再不凭着激情的冲动来炫耀了。在北京这半年多的日子里,每时每刻都是高消费。海纳的住院费、疗养费、护理费,以及她自己的住宿费、伙食费等,就花了好心人8万多捐助。咋好意思再提去美国检查的事呢?更叫她揪心的是海纳的病并未彻底根除,眼下输入的人造酶发挥完作用,病魔还要卷土重来呢。医生给她的期限是一、二年。
顺子见文景不高兴了,再不敢多嘴多舌。一行人通过地下通道离开站台、走出出站口,西山矿务局的家属宿舍楼就尽收眼底了。两个孩子听到广场上有同学喊她们,就挣脱妈妈的手,迎着同学跑了过去。
“我爹娘怎幺样呢?”望到这里的家属楼就感觉亲情扑面。文景立即又牵挂起吴庄的父母来了。
“好得很。好得很。”吴顺子道。“身体是没得说,比以前都硬朗呢。我爹我娘也隔三岔五过去照看哩。只是有一件事,二老有分歧,单等你回去裁决哩。”
“什幺事?”文景纳罕道。七老八十了,又有什幺重要事情呢。
“三货和二妮开了个豆腐作坊,卖得可热火哩。赵庄、李庄的农户有了客人都来称一斤八两的。不几天,李庄的一户看到了商机,就不惜高价收了黄豆,也做开了豆腐。咳,人家那豆腐磨得细、点得嫩,一下就把三货二妮挤垮了。三货的老子吴天才突然想到富堂伯伯祖上是豆腐世家,‘懒豆腐’(豆腐脑)、豆腐干、豆腐皮儿堪称一绝,就撺掇他(她)们去请富堂伯伯和福堂婶子去做顾问,赚了钱还给顾问抽取红利呢。富堂婶儿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就爽快地应允下来。谁知富堂伯伯却脖子里拧了一根筋,变颜变色呵斥富堂婶儿道:‘这种事你还敢沾染?真正是好了疮疤忘了疼、记吃不记打的蠢猪!’”
“怕什幺呢?”文景一时懵懂,反问道。
“他老人家一条声儿说怕给文景带害哩。”
这时,文景猛然想起春玲娘所谓土改时在豆腐作坊挖白洋的事情,眼前便过电影一般。一会儿幻化出自己“锯旗杆”时的遭遇,一会儿又是“一打三反”时吴天才家那愤怒的蜜蜂……。她理解父亲所谓“带害”是什幺含义了。三位兄长的夭折已在爹灵魂深处扎了根,那种剜心割肉的刺痛、不能言讲的苦恼伴随了老人一生,他是再不敢做给子女“带害”的事情了。想想痴钝而老迈的父亲尽管跟不上时势,但为子女着想的亲情却从不痴钝,文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嘿!文景姐。慧慧没死。交了好运。现在美国!”
说到故乡事,一对同乡更加亲近。相互目光里交织着眷恋和思念、兴奋和喜悦。顺子的兴味越发高涨,滔滔不绝道。“慧慧爹和慧生虽然半遮半掩,不想公开。但在咱吴庄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慧生托人兑换美元,所托之人问他咋有了美帝的票子。他不得不透漏了这个秘密。”
“慧慧在就是海纳的福音!”文景小声儿咕喃道。慧慧她是怎样遇救,怎样又漂泊到美国的呢?她为什幺不与挚友联系?她现在的境遇怎样呢?一连串的疑问象小虫子在文景心上啃咬,文景心痒难耐,太想知道这一切了。
“真的,如果你和海纳真到美国,可有吃处住处了。”顺子道。
文景没有应声儿。但刚才下火车时她那略显疲敝的神情却不复存在了。她那尚未耗尽的青春犹如春天里枝叶的汁液,又在她好看的面庞上、优美的身姿上飞窜。文景一下又显得年轻了许多。望着穿行在人流中的一双娇女,她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又在胸膛里热切地搏动。希望和信心同时在升腾。决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病魔卷土重来!她咬着自己的朱唇,仿佛赛场上的跤手,自己与自己较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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