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往事】十五 (第1/3页)
的嗓子哑得吓人。陆永平笑了笑,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衬着橘黄色的木门, 他长脸通红,油光闪闪,像是在烧红的铁块上泼了一勺桐油。我扭身揭起搪瓷盖 子,混着榨菜味的热气升腾而起。在惨白的灯光下,我似乎听到了铁块上溅起的 「呲呲」声。 那个永生难忘的傍晚,我背靠着门站了许久。起初还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后 来屋里就暗淡下来。我侧耳倾听,一片死寂,连街上的喧嚣都没能如约而至。躺 到床上,我闭上眼,顿觉天旋地转。有那么一会儿我感到自己悬浮在空气中,似 乎扑棱几下胳膊就会冲破屋顶,升入夜空。再后来,空气变得粘稠,周遭忽明忽 暗。我发现自己在环城路上狂奔。瘦长的树影宛若跳跃着的藤条,不断抽在身上。 我跑过桥头,在大街小巷里七弯八绕后,总算到了家门口。气喘吁吁地,我走进 院子。母亲从厨房出来,问我吃饭没。我说没。她说那快来。灶上煮鳖一样,也 不知炖着什么。飘香阵阵中,我垂涎三尺。母亲却突然闷哼一声。我这才发现她 撅着雪白大屁股,坐在一个男人胯上。背景一片模糊,只有耀眼的白臀无声地抖 动着。那波波肉浪像是拍在我的脸上。我叫了声妈,她扭过脸来,张张嘴,却是 两声颤抖的娇吟。接着啪啪脆响,男人笑出声来,如同火车隆隆驶过。那条狭长 的疤又在蠢蠢欲动。我放眼厨房,空无一物,连灶台都消失不见。心急火燎地冲 向卧室,一阵翻箱倒柜,我终于在床铺下摸到那把弹簧刀。它竟裹在一条内裤里。 我小心取出,凑到鼻尖嗅了嗅。冰冷依旧,却挥发出一股浓烈的骚味。这无疑令 人尴尬而恼火,但我还是别无选择地弹出了刀刃。锵地一声,屋里一片亮堂。那 瞬间射出的白光如一道暴戾的闪电,又似一缕清爽的晚风。喘息着睁开眼,我早 已大汗淋漓。月光清凉如水,在地上浇出半扇纱窗。我感到裤裆湿漉漉的,就伸 手摸了摸。之后,肚子就叫了起来。喉咙里更是一片灼热,连头上的伤口都在隐 隐跳动。我从床上坐起。除了梧桐偶尔的沙沙低语,院子里没有任何响动。 然而,刚开门我就看到了陆永平。他赤身裸体地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望着 月亮。那毛茸茸的肚子像个发光的葫芦,反射着一种隐秘的丛林力量。其时他两 臂下垂,上身前倾,脖子梗得老长,宛若一只扑了银粉的猩猩。我眼皮一下就跳 了起来。就这一霎那,他转过头来。至今我记得那张脸——如同被月亮倾倒了一 层火山灰,朦胧中只有一双小眼兀自闪烁着。唯一有自主意识的大概就是嘴里的 烟,瞬间就短去了一大截。我心里立马擂起鼓来,连掌心都一阵麻痒,脚步却没 有任何停顿。从他身边经过时,我感觉陆永平是尊雕塑。所有房间都黑灯瞎火, 院子里银白一片,像老天爷摁下的一张白板。没有母亲的动静。我径直进了厨房。 开了灯我便对着水管猛灌一通。橱柜里放着多半盆糖油煎饼,应该是下午刚 炸的。母亲很少搞这些油炸食品,总说不健康。不过多亏了奶奶,从小到大这玩 意儿我也没少吃。前两天她老人家打电话来,我扯两句就要挂,她说让你妈炸点 煎饼,可别忘了上供。多么奇怪,即便如此忧伤,奶奶还是相信老天爷。我捏起 一个油煎,咬上一口,才慢吞吞地泡了两袋方便面。那是本地产的清真面,当时 刚流行酱包,吃起来挺新鲜。搪瓷缸我也记忆犹新,屎黄色,侧身印着小熊猫吃 竹笋,手柄处有一行红字:教师节快乐!我忘了那晚陆永平在厨房站了多久。只 记得在我狼吞虎咽时,右侧墙上老有个巨大黑影在轻轻摇曳。他或许连屁都没放 一个,又或许发出过几个拟声词,再不就絮叨了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而我, 只是埋头苦干。我太饿了。大汗涔涔中,褐色糖浆顺嘴而下,甚至淌到手上,再 滴落缸里。我把手指都吮得干干净净。 等我吐着舌头从搪瓷缸上抬起头,陆永平又进来了。这次他套了件白衬衣, 没系扣子。说不好为什么,当这个大肚皮再次暴露在灯光下时,我多少有些惊讶。 我老觉得屋里有两个陆永平,以至于不得不扭头确认了一番。这次他走到我身边 才停下来,单手撑墙,摆出一副西部牛仔的姿势。我发现他穿着父亲的凉拖。 「你头咋回事儿?」陆永平笑眯眯的。 我没搭理他,又捏起一个煎饼。我还是饿。我说服自己:毕竟中午只吃了份 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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