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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了看他,表情是还未褪去的冷漠。这一眼把崔承看得一愣,真是没想到,原先那个善良温和的男孩子,竟然可以变得比狼更狠。 秦士森并不打算与崔承有任何交流,他只略微点个头,便朝打开的车门走去。 就在这时,崔承手边围观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酒气熏天的青年男人,提溜着一支喝了大半的洋酒晃晃悠悠地冲了过去,“卧槽你妈哪来的胆子竟然打我哥们儿!” 小流氓打架前的口号还是那几个词儿。 崔承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熟悉感,不等青年靠近秦士森,也不等正打着呵欠的老张出手,崔承一脚踹上了青年的膝弯。 “啊!”青年猛地遇袭,趴在地上一时竟然没起来,而他手中的酒瓶“哐啷”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儿,酒液洒了一地,不远处秦士森的座驾遭了殃,琥珀色的液体跟玻璃渣混在一起,拍在了门上、窗玻璃上。当然,扶着车门没躲过去的司机也未幸免于难,裤腿湿了好几块儿。 秦士森的皮鞋上溅了几滴,他不喜欢酒的味道,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车,又朝崔承望过去,似乎对于崔承的出手相助十分不满。 崔承把两只手抬起来,手心冲外,有些尴尬。 司机忙说,“秦先生,我这就打电话叫小周把车开过来。” “……”秦士森看了一眼手表,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算……” “我拉上你吧,要去哪儿?”崔承把副驾驶的门打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就是别嫌弃这车破。” 变化大的,何止他一个?秦士森觉得崔承的笑容有些刺眼。 秦士森现在的地位和手段,查一个人就跟喝口水那么简单。 崔承的经历没什么新鲜的,他退学两年后,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关在看守所的时候,仅剩的亲人——他的姥姥心肌梗塞过世了。可惜他出来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跟所谓的兄弟们喝酒庆祝,连带报仇雪恨地瞎混了十来天。他熏熏然地回到那个残破的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才发现烂在床上的姥姥。 若不是那身穿了十好几年的洗破了的衣服,崔承都要认不得躺在床上那团物体是他的姥姥。 那个一天到晚只要见了他嘴里就每一句好话的姥姥,没了。 那个起早贪黑摊烙饼支摊子卖出去,挣点儿破钱儿把他养大的姥姥,没了。 那个给他在面条汤里卧俩煎鸡蛋的姥姥,没了。 那个在一片连绵灰败的城中村里号称流血不流泪断腿不下跪的少年,双膝落地,哭了。 一个脾气古怪的刻薄的孤寡老人死在家里,对于那片棚户区的住户来说,不过是最多持续几天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甚者,那些曾经和崔承姥姥吵过嘴打过架的人,还会偷偷摸摸泄愤似的地骂两句“这死老太太早他妈该死了!活该没人给她送终!”。 生活在那样恶劣环境下的人,早已麻木成习惯,他们看不到阳光和美好,失去同情心和悲悯心,将快乐建立在比自己更加的不幸之上,是每天仅有的一点趣味所在。 别人都是无关看客,可痛失血亲的年轻的崔承还算有点良知,幡然醒悟悔不当初,如果自己能稍微争气那么一点点,姥姥或许能多活几年。 然而醒悟的意义在哪里?扇自己再多巴掌,姥姥终究是没赶上拆迁之后的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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