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4/4页)
行一行一行看下来,费劲辨认那歪七扭八的狗爬字。八岁小孩显然把这封信当成许愿卡,说什么希望自己可以在十八岁吃很多好吃的;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收集满满一柜子手办;上个说得过去的大学;养一只猪里猪气的大狗狗。 他扳着手指头清算,发现都实现得差不多了,欢天喜地去找徐星延,飞鼠似的扑在他身上,吵着要看他的。他一撒娇,爱瞎凑热闹的稻一也蹭过来“汪呜”地叫,徐星延实在被闹得没办法,以过肩摔的姿势把他扯过去搂着堵嘴。 稻一讨了个没趣,去窗边趴着看雪。大片大片雪花瓣在风中摇曳,房间内陷入安和的静。向晚行悄悄睁眼,猝不及防对上徐星延深湖似的眼睛,自始至终只盛着他一个人,心脏忽的被掐了一下似的酸软,又甜蜜得近乎麻痹。 他在临睡前趴在床头就着护眼灯看见了徐星延的信,夹在一本英文原装书里,那一页正好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116首。向晚行拆开了信封,一片轻如雪花的碎纸片掉了出来,他捡起来,是一张明显被妥善保存的糖纸,而后他窥见了被掩在雪下十年的心事。 ——「让向晚行只为我而哭。」 他把脸埋进枕头,嗅着其上残余的洗发液香味,忽然觉得很满,鼻腔和眼眶,身边和心里,满得再装不下别的任何事物。 放寒假前的期末周里向晚行格外痛苦,嫌弃学校图书馆空气太差,闷在家里书房还非要拉着徐星延作陪。注意力不集中的多动症儿童连头发丝都觉得好玩,思维无端发散,喊道:“徐星延,我们买个洗碗机吧!” 徐星延正在修剪指甲,把边缘都磨圆润了,漫不经心反问:“洗碗什么?” 向晚行笑嘻嘻地扔下笔,挪步到他跟前,重复道:“机吧。”又缠上他的脖子,“哥哥,这么漂亮的手,是不是应该……” 没有插进他屁股里,也没有下单洗碗机。 这不是洗得干不干净的问题,主要是不能剥夺OCD患者劳动的快乐。向晚行就撑着下巴,很感慨地说真是个省钱持家的爱好。徐星延单腿蹲着给稻一栓狗绳,轻描淡写地落下重锤:“论文写完了?” 这也不是写没写完的问题,这是根本写不完的问题。向晚行像朵蔫吧的喇叭花目送他俩下楼玩,垂头丧气,哀叹连连。大一学生写不出什么像样的论文,所以题目设置得并不难,但字数要求高外加抄袭卡得很严,他并不敢顶风作案交个拼贴作品。 不知什么时候他在书桌上趴着睡着了,被抱回卧室也毫无所觉。再醒来时天光大亮,窗外茫茫白雪映着徐星延安静的睡脸,让他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间只觉大梦一场,他和徐星延都二十八岁,也还是会在睡梦中紧紧牵着彼此的手。 他起床给稻一放饭,却发现桌面多了个文档,点开一看题目是那个题目,内容是他想破头也写不出来的内容。行文间是徐星延式完美逻辑,引经据典,通畅自然,甚至比本专业的写得还要漂亮。 他又点开自己那份夭折的,发现前几行有修改痕迹,后来又像是放弃了这种炼石补天的大工程,转而去开天辟地,只在最底部留下冷静点评:狗屁不通。 难怪他眼下都青了。向晚行并不羞耻,只觉心疼,去给他烤了吐司煎了鸡蛋作早餐,等徐星延洗漱完毕带着满身湿气走过来,他殷切地凑上前将人抱住,“我以后都起来和你晨练好吗?” 徐星延低低地笑了,似乎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扣住后脑给他一个绵长深吻。 此后向晚行竟然真的开始早起,在熹微的冬日晨光中与他牵着手散步,两人一狗踩在平整松软的新雪,脚印延伸得很长很长;他也偶尔会在跑步机上遛两圈,但更多时候是趴在一旁观赏徐星延覆着汗水的肌肉,顺便勾引他做点别的晨间运动。 他们给稻一办好托运手续,一道回老家,见了许多亲戚朋友。向爸爸是带着伴回来的,怕向晚行接受不良,和妻子住在冷清空旷的别墅里。徐星延跑了几个来回,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最终年夜饭是两家人一起吃的,尴尬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剩下的全是团圆热闹。 春晚还没有结束,向晚行再三叮嘱了不能乱喂稻一后拉着徐星延跑下楼,拿出买好的烟花棒点燃,闪烁的火光在两人间跳动,映着少年含情的眉眼。待燃尽了,他拿出一颗从零食盘里偷过来的糖,剥了包装塞进徐星延嘴里,乖巧道:“新年好呀。” 奶味在口腔浓浓地漫开,甜得人心软,徐星延弯起嘴角笑了,“新年好。”
请记住本站永久域名
地址1→wodesimi.com
地址2→simishuwu.com
地址3→simishuwu.github.io
邮箱地址→simishuwu.com@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