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鸦七 (第3/8页)
,一边是民风彪悍欲一展雄图卧薪尝胆的北蛮,居高者谁,一目了然。百年前宋铎领兵击退蛮狄,占了北地肥沃的草原,多骏马良驹,个个皮毛油亮日行千里;经百年安乐,南边的城兵,细胳膊细腿得像站在殿上两股颤颤的白面老儿,他不知北疆那的兵士是怎地,也不敢想。 一味主和,不知利害地割城赔款谋取安乐,乌白马角,断无有也。 “小乌鸦,‘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你说这浅显道理,他们怎么都不懂得。”他梦里问了千百来次。 这话出口要闹大事,他忍了,再想想他老子新近宠的老唱郑声的歌姬,如同吞了只死老鼠,浑身不舒坦。 燕三不舒坦,旁人也休得舒坦。 这晚他没跑出去,后几晚鸦栖绞尽脑汁磨叽到三更以便看住人,连着十天燕三都挺安分,他也松了戒心办其他差事去了。 和不用看奏折一身轻的燕三比耐性就输定了。 等鸦栖惊闻燕三染疾心急火燎翻过宫墙,闯入寝宫一摸床榻,空的。 燕三早跑没影了。 金銮殿里少了燕梓桓,布衣巷里多了个燕三。 燕三爷功夫做得十足地道,揣了一袋碎银两,换了件一般富家哥儿附庸风雅的月牙白衫,一柄象牙扇,风骚得很——就是在山沟沟里的小店用碗肉臊面,也似独坐幽篁,移筝奏乐般潇洒倜傥。 拣好的说,那是高雅;实话实说,那是骚包。 燕三爷捧着一大碗肉臊面,没羞没臊地央大娘少算了一铜板。若问他怎做得出这等事,他大爷必将钱袋一推,理直气壮道,行走江湖财不可外露,犯不着拿整块大银元买它穷乡僻壤一碗小面——听着还很有道理。 小乌鸦以惨痛的亲身经历为教训,与晏大太子讲道理,此路不通,没人赢得了。 戊申晦,汒山脚下的村落,烧饼似的太阳才爬到山后头。 “爷打京城来吧,您不知呀,这山可邪乎了。您看……” 白衣公子挥挥袖爽快地抛出一枚银元,那架势俨然扔了满满一袋金叶子。车把式喜笑眉开兜进怀里——又是个以为铜臭味可以把鬼活活再熏死一遍的。燕三摇摇头,尾指撩开车帘跳上车。 燕三此行并非游山玩水。 他要去见一个人。 汒山,第二十七代——也许是末代——年仅十二的守墓人。 贰、幼蚕 这就是汒山宋氏守门人? ——瘦棱棱的小身板,竹竿子似的;白花花的一张脸,倒是还有影子,不致被那整天嚷嚷收鬼除妖的牛鼻子方士贴上张符纸。 十二岁大的小子,没玩蹴鞠没斗蝈蝈,肉没吃过几块,清心寡欲不问山下事不杀生,比少林和尚还和尚,十二年怎么熬的?燕三坐上储君这把又冷又硬的臭椅子前,尽其所能满足口腹之欲,收罗奇珍雅物,远近闻名的好享受,就近几年收敛收敛了。他刚认识小乌鸦也吃了一阵子糙巴巴的窝头,只是……大晏虽是强弩之末,这几年没闹出洪旱蝗灾,怎么连个半大孩子都养成这副模样。 燕三颓然拨弄着洗好的果子,挑拣色泽深红饱满丰实的垒一边,两手一拱。 孩子木着脸瞅瞅,似乎不明所以,歪着头,捏了一颗大桃子推给他。 挺像小动物的,不怕生,也不露怯。好像这么个大活人在他跟前瞎晃,和地里的石头没两样,就是多张嘴和他抢吃的了。 ……这确是,也当是汒山宋氏守门人。 燕三开始剥皮,指甲一掐,揪着下拉,其严肃程度不亚于将军敌百万雄兵,没沾上多少汁水,啃完桃子,还取了云锦帕从指尖拭到指根,这等娘们兮兮的行止,也就他燕三做出来还不显女气。 既已饱足,燕三再比了比这孩子的身量,快赶上他肩膀了,有点头疼:“光吃瓜果蔬菜不长肉,都长个子了?这怎么行……你待我明日带点鸡鸭鱼羊的补补肉,免得哪天半夜起来被吓得魂魄出窍。” 十二岁的守墓人眨巴眨巴因瘦而显大的眼睛,碰上一看似自来熟的不速之客,这孩子有所防备正常不过。有所防备这措辞算极含蓄委婉,缘这小兄弟压根没和他说过话。 要问这一人自说自话一人不知听未听懂,却氛围甚佳的情状何来,还得回到一日前。 皇家陵寝,本属圣地,为免扰祖宗安歇,历代皆有侍卫把守在外;为君者乃天子,独占山头也正常得很,陵寝修得比皇都气派,一介侯王妃的陪葬便分外可观,燕家这般做法史无前例。 燕三疑心先祖除了防后代荒淫铺张而国败外还有别的意思——市井街坊口传的宋将军与先祖的二三事着实惹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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