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当断 (第1/7页)
虞子佩知道自己的智力十分有限,没有能力理解艰深枯燥的东西,但是真理都是枯燥的,所以她没有能力去接近真理。她只能满足于看看叔本华的幸福论,被他称为形而下智慧的东西。 “我们的现实生活在没有情欲的驱动时会变得无聊和乏味:一旦受到情欲的驱动,很快就会变得痛苦不堪。” 果然。 “只有那些精神禀赋超常的人才是幸运的,他们的智力超过了意欲所需要的程度。……只有具备了充裕有余的能力,才能有资格从事不服务于意欲的纯粹精神上的活动。” 她不行。 “这些先生们在年轻的时候,肌肉能力和生殖能力都旺盛十足。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只有精神能力能保留下来。如果我们的精神能力本身就有多欠缺,或者,我们的精神能力没有得到应有的锻炼,又或者,我们欠缺能发挥精神能力的素材,那我们将遭遇到的悲惨情形就着实令人同情。” 令人同情。 这就是从“果然”到“令人同情”的三段论。 不过老叔本华也一样令人同情,他没有因为他超凡的精神能力从人世间得到任何好处。到了晚年,著作还只能靠人情印到750本,而且不给稿费。 “虽然我的哲学并没有给我带来具体的好处,但它却使我避免了许多损失。” 他在书里自我安慰。 虞子佩也自我安慰——有总比没有强,有一点总比一点也没有强,有一点是一点。 “人生就是这样。”贝克特剧本里的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如是说。 虞子佩听人家说她小时候任性得惊人。两岁半时,因为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又忙,又无爷爷奶奶照顾的孩子一样,她和姐姐都被送去幼儿园全托。对此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坚决不去!姐姐还好,但虞子佩性格坚决。到了星期一该去幼儿园的时候,她一醒就开始大哭,可不是假模假式的干嚎,声泪俱下,而且耐力惊人,哭的哪个惨啊!那时候他们住在下三寨子的野厝里,星期一大早,父亲抱着嚎啕大哭的虞子佩穿过走廊,沿途所过之处,所有大人孩子都从屋里出来张望,齐劝她爸:“别送她去了,太惨了。”说得她爸眼泪也要下来了,可不送去谁带着呀,于是还是狠着心肠去。每次去,都要先送点礼物,东西当然都是小东西,小线轴啊,铅笔啊,可也是孩子爱的,但她拒不接受这些贿赂,因为接受了就表示妥协,可心里的确是爱着的呀,于是就哭得更凶。她爸说每次送她去幼儿园都要花整个上午,带她吃点心,去菜市场看鸭子,最后抱着她向幼儿园所在的胡同走去。当然,她一发现周围的景物熟悉,明白这条路的必然终点还是大哭,所以每次要换着不同的路线走。据说曾经有一次她表现得很乖,不哭不闹,快走到那恐怖之地的大门时,她忽然要求下来自己走,爸爸很是欣喜,以为她终于认了命,谁知刚把她放在地上,她回身扭头就跑,不顾一切地迈着两条小腿逃跑!多惨啊! 为什么不愿意去幼儿园她已经忘了,反正是不愿意。被强行放到幼儿园以后,她谁也不理,整日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在院当中站着,到了晚上,又是整夜地哭,闹得所有的老师孩子都别想睡觉,威胁恐吓和好言相劝一盖无效。如此闹了三个星期,她被幼儿园开除了。据说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这个叫彩虹幼儿园的幼儿园开除的孩子,不管父亲怎么恳求保证,他们坚决不要了! 她成功了,回到了父亲身边。但她的嗓子彻底哭坏,直到现在还是一幅哑嗓,外带慢性咽炎。 她小时候是大院里著名的健康宝宝,又白又胖,两个脸蛋永远塞着小苹果似的圆,人送外号“瓷娃娃”。再看看她现在,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为什么?——两岁起身心就受到这么大的创伤,长大以后的情况可想而知,在与生活中一件又一件不如意进行坚持不懈的斗争中,她从一个白胖宝宝一点一点地憔悴了下去。 有时候她爸还会说:小时候脾气可真坏,幸好长大变了。变了吗?虞子佩可不这么想,人说三岁看老,她的脾气依然很坏,依然任性得惊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依然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把南墙撞塌也不回头,倒要看看她和南墙谁更硬,生命不息撞墙不止,撞死了算! 开广告公司的同学在泰影的摄影棚拍广告,虞子佩去文学部交了剧本大纲出来,跑去逛荡了一圈。布光的时候,男演员和沙拉酱的法国代表在那儿用英语交谈,说起话来手舞足蹈,他个头本来就大,站在场地中间格外引人注目。他们叫他具珉锡,说拍过什么什么电视连续剧,虞子佩很少看电视也就无从知晓。 后来大家一起去吃夜宵,他坐到了虞子佩旁边。 虞子佩看得出,他的过分多话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他的故事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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