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病初愈 (第2/7页)
在度假,巴黎变得更加柔和,更加稀疏,但却并不更加容易透气,因为空气停滞不动,充满了有毒气体,就像是打烊之前的一家乌烟瘴气的酒吧。人们正利用都市中不那么拥挤的交通期,到处都在挖路维修:蒸汽锤的撞击,钻头的旋转,混凝土搅拌机的翻滚,新鲜沥青散发在雾蒙蒙的阳光中的臭味。所有这一切,Lee全都不怎么去注意——因为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考虑,而且,他是乘坐出租车穿越巴黎的,从一家银行到另一家银行,劳而无功地磨破嘴皮向人借钱,甚至开始考虑以抵押画廊来筹款了。 正是由于这样,人们才会在上午十一点钟,在能把人烤出油的热天里,在九月4日街的人行道上看见他。 这条叫九月4日街的街道十分宽,也十分短,是金钱使得它的脉搏跳动起来的。 它的拿破仑第三时期风格的房子,几乎全都一模一样,开设着一家家国际性的或非国际性的银行,一家家保险公司,经纪业,临时工作介绍所,金融杂志编辑部,证券经纪人事务所,资产管理人办事处,共同财产管理人公司,房地产交易所,律师事务所,古钱币店铺,还有里昂信托银行被火烧毁的残骸。街角落的唯一一家餐厅店名叫做"投机"。但是,在这条街上,人们同样也能找到一家波兰航空公司的办事处,还有复印店,旅行社,美容店,一个美发理发世界锦标赛的冠军,为纪念一位为法兰西而牺牲的内地军十九岁小战士而设立的纪念牌。 在九月4日街上,还有数千平方米整修一新的写字楼有待出租,有一些在电子仪器严密监视下的重新整修工程:人们腾空一些老房子,只保留那些房子的墙面、廊柱、女神像柱,以及悬在通车大门上的戴冠冕的头像。人们改造各楼层,按照行政法令,把它们改建成宽敞的房间,带有双层玻璃,景色尽收眼底,以便依然并始终在这里积攒越来越多的资本:如同在巴黎的夏季到处都能看到的那样,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忙忙碌碌地干着活,手中展开着图纸,嘴里咬着三明治,用步话机通话。两天里,这已经是Lee跑的第六家银行了,进来时满心希望能筹得一笔贷款,出门时仍是两手空空,随身所带的请求信上,早就沾满了他手中沁出的湿漉漉的汗印。 在这一次请求又遭碰壁之后,电梯的门在底层打开,亮出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空无一人,但却摆着许多长沙发和茶几桌。 Lee在穿越这一段空间时,既没有愿望,也没有力气立即回家,他更愿意在一个沙发上稍稍坐上一会儿。不知道他是疲倦厌烦、悲观失望还是勇气丧尽,从外表上看,人们怎么能看出他的实质呢? 比方说,在眼下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就凭他所穿的那一身衣服,就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袖子上的一点点灰尘,而懒得用手掸一掸,就凭他任由一绺头发披落下来挡住了眼睛,而不想把它捋上去,或者,尤其是,眼前明明有一个女人穿过大厅,他却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鉴于这个女人美艳动人。这就更可以让人惊诧不已了。只要你对Lee有一丁点儿的了解,照着起码的逻辑,他本来是应该动心的。这是一个高个儿的女人,年轻而又苗条,有着雕像一般的曲线,双唇抹了口红,长长的眼睛上描了浅绿的眼影,头发鬈曲着,染成了古铜色。她脚登一双高跟皮鞋,身穿一套轻飘飘的黑色衣裙,脊背处凹得很低,肩膀处和腰身处点缀着一些亮闪闪的人字形的小玩意。 当她经过他的身边时,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别人,或者换了他自己在正常状态下,都会认为,这些衣服在那里只是为了脱了给他看,或者甚至扒了给他看。此外,她夹在胳膊底下的蓝色宗卷,她那杆若有所思地轻轻擦及嘴唇的钢笔,仿佛都是具有纯真形式的小道具,而她本人就像是某些电影中的一个女演员,正在表演开场戏,而在这样的戏里,人们是可以无话不说的,只等着场景开始热起来。 这样说来,她就是根本没有化什么装。Lee刚刚有一点时间注意到这一细节,尽管他并没有对此抱更多的兴趣,至少不比大厅的装饰抱更多的兴趣,他就感到浑身一阵虚弱,仿佛全身各部位突然之间缺了氧气。 一股五百公斤的重量似乎同时压到了他的肩头上、脑袋上和胸脯上。 一种酸溜溜的金属味和干辣辣的灰尘味涌上了他的口腔,充满了他的脑门、他的喉咙、他的脖颈,变成一种窒息人的混合体:奔腾的喷嚏,强烈的呃逆,深深的恶心。根本不可能作出任何的反应,他的手腕仿佛被手铐紧紧锁住,他的精神仿佛浸透了一种感觉,那便是窒息、极端的忧虑和死亡临头。胸膛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喉咙一直钻到丹田,从肚脐一直钻到肩膀,穿越了他的左胳膊和左腿。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沙发上倒下,他看到地面飞快地朝他迎过来,尽管同时在减速。接下来,他一倒在地上后,马上就不再能动弹,随后,在失去了平衡的同时,也失去了知觉——到底昏迷了多长的时间,是不可能知道了,但在最初的一瞬间里,他肯定记起了德曼大夫曾经给他的警告,过冷过热的气温对冠状动脉很不好。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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