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病初愈 (第3/7页)
他很快又恢复了知觉,尽管眼下他连一个字都说不了:现在,他的眼前不是一片黑暗,不是像关上电视机后的屏幕那样一团漆黑,不是的,他的视野继续存在着功能,就像一架摄影机,在它的操纵者突然死掉后,摔翻在地上,但仍然继续在拍摄着,它以固定的画面,记录着落到镜头中来的一切:墙壁和镶木地板的一角,一段没有框定的柱脚,一截子管道,机割地毯边缘上一段粘合的毛线。他想站起来,但挣扎中却更重地倒下。其他一些人跑了过来,不过好像没有穿蓝衣服的年轻女子,他感到有人朝他俯下身子,有人给他脱去外衣,有人把他仰面放平,有人去找电话,随后,救护人员坐着急救车迅速地赶到了。 救护人员是几个年轻小伙子,文静,强壮,令人放心,他们穿着海军蓝的工作服,皮带上装备有皮制的小器具和弹簧钩。他们轻手轻脚地把Lee抬上一个担架,又小心翼翼地把担架送人到车厢中。现在,Lee感到自己得到了保护。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发作跟二月份的那次十分地相像,只是更难受一些,他还想在救护车中找一些什么话头来说,但别人很和蔼地示意他,在到达医院之前最好一直闭着嘴。他只得闭上了嘴。随后,他又昏厥了过去。 当他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他眼眶的,是他周围的一片白色,就如同当初在大浮冰上看到的那样。Lee躺在一张可调节高低的单人床上,床垫坚硬,裹得很紧,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他这张床,除了白色,就只有远处的一点点翠绿,那是从窗户的方框框中映现出的一段树木。床单、盖被、房间的四壁,还有天空,都是一样的白色。唯一的绿点子,遥远的树,可能是种植在巴黎的三万五千棵梧桐树中的一棵,是七千棵椴树中的一棵,或者是一万三千五百棵栗树中的一棵。不过,这同样很可能是我们还能在最后的空地上遇到的那些树中的一棵,我们可能永远也记不得它叫什么树,或许它根本就连名称都没有,只不过是一株巨大的杂草,莫名其妙地抽薹的一朵野花。尽管它处在很遥远的地方,Lee依然试图把它认出来,但这一微弱的努力足以把他累垮,他又闭上了眼。 五分钟之后,或是第二天早上,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背景依然没有变,但Lee,这一次,克制住了自己,不再去打开树木的案卷。他实在很难证实,自己到底是在竭力地什么都不去想,还是根本就没有在想任何东西。当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并且分辨出,有一个的异物挂在他的鼻子上,并弄得他稍稍有些斜眼时,他真想伸出手去摸一摸,看看是什么玩意儿,但是他的右小臂根本就不听使唤。 原来,他的小臂被一根绷带绑定在了床帮子上,上面扎了一根很粗的输液用的针头,用一大块半透明的橡皮膏固定着。Lee开始明白到发生什么事了,他所证实的只是形式问题,用左手摸了摸之后,他弄清楚了,固定在他鼻孔下面的外物,原来是一根氧气管。就在这时候,门开了,门外是一个年轻女郎,穿得同样一身雪白,但是皮肤黝黑,她把脑袋伸进门来,然后转身向着一个应该是女护理之类的人,告诉她去通知萨拉大夫,43号醒了。 Lee又剩下独自一人,他努力地重新尝试着辨别远处的那棵树,但还是弄不清楚,不过,尽管他依然分辨不清,他却不再重新入睡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细细打量着背景,转过脑袋去观察放在他床前的各种器械,还有计算机和屏幕,它们应该反映出他心脏的状况:液晶显示的数字颤抖个不停,并且不断变化着,弯弯扭扭的曲线从左向右地移动着,总是周而复始,像是后浪推着前浪,彼此相似,但又相异。一个电话安放在他的床头,一个急救用氧气面罩挂在一个螺钉上。Lee耐心地忍受着痛苦,外面,日头已经西落。把他房间中的一片白色改变成灰蒙蒙的羊毛色,也把远处之树的颜色加深为铜绿色,然后又成为车厢绿。最后,门又打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萨拉大夫本人,他留着一把又浓又黑的大胡子,身穿一件酒瓶绿的工作服,戴着一顶同样颜色的小帽子: 于是,时间停留在绿颜色中了。 萨拉一边检查着他的病人,一边告诉他说,他被送来医院急救后,他们不得不让他忍受了一系列的抢救措施,但都没能让他恢复知觉,现在,一切似乎都平稳地过渡了。可不是嘛,有人来给他换药换包扎的时候,床单掀走之后,Lee发现自己的整条左胳膊和左小腿,还有胸廓上都被彻底地重缝了一遍。 活儿干得很漂亮,确实是高手的手艺,这属于又长又细致的英国缝合,十分齐整,使人联想起一个带有文艺复兴式样花边的束带,或是一件低档时装的反面,或是一行文字。 很好,医生在检查之后简明地作了小结。恢复得不错,他一边翻阅着挂在床脚前的护理记录,一边补充道,这时候,护士正在给Lee穿一件用次氯酸钠液严格消毒过的睡衣。照萨拉看来,最好让病人在这急症监护病房中再住上三四天,然后再转到普通病房去。然后,若是一切正常,两个星期之后,他就可以出院了。 第二天上午,Lee的确感觉到体力更好了一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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