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堕落 (第5/6页)
指针在无情地移动着。夜越来越深了。她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多少年来,黑夜对于她,一直是座地狱。她怕失眠时的那种感觉。她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不知该躺成什么姿势。头痛欲裂,眼睛也睁不开,却依然在想什么,在听什么,在无声地对什么人说什么。钟在桌上“嘀嘀嗒嗒”地响着,她好像听到一种什么催命的诅咒,直想杀点什么,烧点什么,毁灭点什么。每一个黑夜,她都这样无望地挣扎。在心里,她疯狂地哭泣着。 床越来越大,最后就象一片巨大的云。林婉怡越来越小,缩成婴儿一般。她全身蜷着。那床不停地浮动。林婉怡想下来,她受不了这种漂浮的感觉。她发现脚底是一片灰蒙蒙的无底空间。她怕自己落下去。她拼命地想伸展自己,却有种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情地压缩她,挤榨她。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救救我吧,救救我--”林婉怡费劲力气狂呼着,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好像有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隔壁传来了沉沉的呼吸声。由美子正在酣睡。林婉怡希望有人闯进来,把她从床上拉起,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 没有人能够救她,她知道。几乎每天夜里,她都要这样挣扎搏斗一番。她不再徒劳地努力,安宁下来,等候着。慢慢地,她看见自己穿好衣服,拿起书,向门外走去。她走得轻飘飘的,象迈太空舞步。这种没有重量的感觉使林婉怡感到一种窒息般的沉重。林婉怡看见自己悄悄地开了门,走出去。外面是荒凉的一片,没有路,只有枯黄的杂草。也没有天。林婉怡看见自己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那时,林婉怡还不知道这种毛病叫“睡眠瘫痪”,有的人是精神性的,有的是身体性的。 床上的林婉怡猛然抽搐了一下,觉得有种东西又回到了自己体内。她终于能够活动自己了。她伸出手,拧亮台灯,翻开《圣经》,轻声读起来: “所以,神凭他们逞着心里的情欲行污秽的事情,以致彼此玷辱自己的身体。他们将神的真实变为虚谎,去敬拜事奉受造之物,不敬奉那造物的主。主乃是可称颂的,直到永远。阿门。因此,神任凭他们放纵可羞耻的情欲……” 林婉怡不是基督徒。她知道,为自己寻找一根精神支柱非常困难。她难以相信任何她未曾得到、未曾见过、未曾体会的东西。但是,她总需要寻找点什么来填补自己,堵塞自己,尽管她明白,填补堵塞之后她依然空虚。所以,她枕边一直放着一本《圣经》,失眠时,她偶尔会读上几段,读的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常觉得这是亵渎。 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林婉怡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苍白。她的黑头发乱乱地披在肩上。她的目光很涣散,望着正前方,眼珠一动不动。墙壁很白,上面连一个黑点都没有。看来,她就要这样等着黑夜过去了。 “我是在哪里呢?”林婉怡总是有这样一个疑问。这个疑问常缠得她疲惫不堪。此时,她并没有力气去寻找答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那种寻找答案的急切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百无聊赖的情绪。有个答案又能怎样呢?她常这样想,没意思。 她熄灭灯,重新钻到被窝里。每个关节都狠酸软,她恨不得锯掉它们。死了会不会好一些呢?她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连试试死的勇气都没有。 “夜,怎么这么长啊!”冰冷的泪珠,硕大地滚下。 夜,可真长啊…… 在国内时,她也孤独。可是,她有能力抵御那种致命的诱惑。记得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她和那个小有名气的作家端着盛满腥红色葡萄酒的玻璃杯,在窗前谈论“城市诗”、“后现代派小说”,和省内那些知名文人们的趣闻轶事。他是个健壮魁伟的年轻男人,有着黑黑硬硬的短发,高高的眉峰,和稍凹的细长的眼睛。不知是因为林婉怡本来就不胜酒力,还是因为他深深的注视,她慢慢地在一只椅子上垂下头,漂漂浮浮地想睡去。那种感觉很舒服,脑子里是一片温柔的乳白色,她微笑着,只想睡,沉沉地睡,什么别的也不想。 “留下来吧,留下来,好吗?”她听见作家在她耳边说,声音里有种震颤的磁性。他口中的热气吹到她颈上,痒痒的,她直想笑,可那睡意把她裹得紧紧的,使她动不了。“留下来吧,我孤单得要命!你也孤单,我知道。”她感到他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听了他的话,她有些酸楚,但昏昏沉沉的脑子里还是冒出了一个疑问:他的手怎么这么粗糙?根本不象个文人。你孤单,我也孤单。她想哭一哭。 “留下来吧,我们都很孤单。何不彼此安慰?”他把她的头抱在胸前,喃喃道。是啊,我们都很孤单,何不彼此安慰?作家的低语,象一把柔软却又锋利的小刀,在林婉怡的心里轻轻划着,虽然没有鲜血淋漓,却也是一股清晰的疼。疼得她猛然睁开眼,睡意全无。那时,北方特有的满月,又大又圆地正挂中天,透过窗外的梧桐枝叶,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洒下一地神秘、温情、却又性感的如水光斑。一想她自己的住处,那间只有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和一只单人木头床的四周墙壁粉刷成惨白的宿舍,她感到了种彻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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