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莫比乌斯 (第6/7页)
放弃文学创作,至少应限制在业余爱好的范围内,不能因此而影响正常的教学活动(包括备课讲课、必要的政治和业务学习)。二,如果高毅的兴趣在别处,他们也不强求,只好请她“另谋高就”了。听着他们对自己的宣判高毅不禁欣喜万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借故与学校领导大吵一架。这一架吵得空前激烈和声势浩大(使平时无声无息的高毅在当年同事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是无可挽回的,使得她的离去成为必然。 离开学校前夕高毅再次看见了凯科斯。 那天下午她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门开着,他恰好从走廊里路过。当时她从桌前抬起头,随便向外看了一眼,没想到竟与他的目光相接。凯科斯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只是脸一直侧向办公室所在的这边。当他就要从门口消失的时候并没有回头,虽然她还能看见他,但他们已不是面对着面了。在此情形下如果他还想看见她必须转动眼睛,凯科斯正是这样做的,眼波扭转,使高毅怦然心动。随后,他就被那堵无情的墙壁代替了。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上了二楼。她想他并不是特意来看她的(听说她就要离开学校),那短暂的邂逅不过是碰巧。她虽然心情激动,但比以前更加真实。刚才他定然是去学生处,或者他们系办公室(这些部门都在楼上),总之是有事办。当然,他可能预先估计到在办公楼里会遇见她。凯科斯选择了一条经过她所在办公室的道路,至少,经过政治教研室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她所在的教研室,因此他的脸一直侧向右边(否则的话,为什么不直视前方或侧向左边的财务科?)虽然办公楼里昏黑一片,他还是看见了她,并认了出来—一这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当然他不知道此刻她的心清如何,对她又作何感想。他的头发剪短了,是一个非常时髦的发型,他比一年前更帅气了,简直成了一个明星。他像以前那样的机警,但显然更加自信了。他的自信没准还得益于她对他的肯定呢。高毅回想起她给他的第二封信中有这样英明的论断:看来你的情感方式就是拒绝,以拒绝别人而获得满足,看来你已经被宠坏了。 高毅的沉思被几个走进办公室里来的同事打断了。在此临别之际,他们变得亲热起来,显得十分依依不舍。互留电话号码后,他们反复唠叨说:今后一定要加强联系,同事虽然做不成了,但大家还是朋友,也许这样做朋友更好,更纯粹。他们建议开一个茶话会,欢送高毅,并站在她的立场上指责校方的种种不是,说他们也太不像话了,开一个茶话会是最起码的,要是他们不出这个钱,我们出! 高毅婉拒了众人的好意,表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她拿走了抽屉里的一本小说以及一些空白信笺,装进带来的挎包,而将有关她教学生涯的一切(教课书、备课笔记、辅导材料和学习文件)留了下来。当然,她带走了那张凯科斯所在班级的名单,倒不是要留作纪念,她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高毅就这样离开了她的同事,与他们挥手作别后走下办公楼的水泥台阶。 只一年。一年前/无法预测这些变化/你脱离孩子的形体/像一次成功/阳光下缩小瞳孔/一些雄性物质绕着你飞/一年,分分秒秒都出了差错/你的头发不再是光滑的布匹/我从未看出你是个美人/你我行我素,走上美人之途/坚持月光下的进军/再灿烂的东西也经不住/这冷静的光辉 正好一年,太阳改造一个孩子/像最后时刻的淬火/为了另一批孩子的诞生/我走下台阶,记着你的幼稚体态/感到成长是一个错误/其次是时间 这首诗题为“成长的错误”,与“孩子们的合唱”在写作时间上大约相距一年。 从此高毅彻底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回去过。 谁都认为她的离去是因为文学,因为文学与教学生活的互不相容,高毅不想委屈自己。大家为她的执着和果断而感动。她昔日的同事和她一样,认为这个学校丝毫不值得留恋,但他们缺乏她那样的勇气,更重要的是缺乏她那样的才华(可以卖文为生),因此只有在此烂下去了。与她相比,他们不禁自惭形秽。不仅高毅的同事,就是了解她平时为人的亲友也是这么解释她的辞职的。他们先是力阻她的意气用事,事后又对她的毅然决然表示佩服。后来高毅的有关事迹进一步传播至文学界,几乎成为一则神话:她是中国为文学理想而辞职的第一人,在文人纷纷下海做生意的今天她的逆向运动不仅难得稀有,而且弥足珍贵。在舆论的压力下高毅有时也信以为真,体会到自己的高尚和不凡,至少,这对她的小说发表和销售是大有帮助的。 离开学校以后,加上小说写作和发表等方面也比较顺利,高毅比过去放松了许多。她努力不去回忆往事,尤其是致使她辞职离校那件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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