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曲终人未圆 (第4/9页)
面朝着海湾。这天晚上,这里的环境确实比玛利亚旅馆安静多了——只有三四对中年人坐在大厅中,两三个男子站在酒吧中,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什么人来往。Lee在大厅尽头挑了一个位子坐下,紧挨着一面大玻璃。夜幕已经降临,海岸的灯火在一片油光光的海面上倒映成浮动的柱子,港口的那边,安安静静地停泊着二十五艘游艇,在黑夜中挺立着它们的身影。然而,这些大玻璃,按照目光投在那上面的不同焦点,同样也允许他既观察外面,也观察纹丝不动的大厅内部,这是因为反射的效果。不一会儿,一阵动静出现在酒吧的另一端: 转门开始转动了一小会,本加特内尔从门里头露出脸来,他走进酒吧,一胳膊支在吧台上,站到了那几个单身男人身旁,把背冲向海湾。远远地映在玻璃中的这两个肩膀和这个背让Lee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越来越准确地调节到它们上面,最后,他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小心谨慎地稳步朝酒吧走去。离本加特内尔只有两米时,Lee突然停住,似乎迟疑了一秒钟,然后就靠近他。对不起,他说道,两根手指头轻轻地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后者转过了身子。哎呀,Lee说,是你呀,德拉艾。这一次,我猜对了。 德拉艾不满足于大难不死,这毕竟只让Lee吃了小可一惊,他居然在这几个月里改头换面了一番,这才叫人惊诧不已。他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早先一直标志着他躯体的那一堆又歪又扭又模糊又杂乱的钝角,已经让位给了一束锋利的线条和尖挺的锐角,仿佛这一切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后果。变成本加特内尔之后,现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成了拉得完美无缺的线条:以前,他的领带,只要他戴着那么一条领带的话,人们就总是能认出来,领结老在他衬衫领子的一角或另一角底下缩来缩去,裤腿的折线呢,人们常常发现消逝得无影无踪,因为裤腿几乎卷到了膝盖处,甚至连他的微笑也撑不住多长时间的架子,往往很快就软瘫下来,变得圆溜溜的,像一块冰块在热带的温度下迅速融化解体,他那随便梳向一边的头路,他斜挎着的腰带,他眼镜的腿架,一直到他的目光本身,总之,他身体上所有草草成型的、粗粗作坯的、尚未完成的和混沌未定的部分,现在全都挺立起来,变得坚硬,像是上了浆似的。就连他那蓬乱无章的小胡子上的杂毛,现在也被割成了一条直线,成为一根得到精心修剪的线线,就像是用细细的画笔紧贴着上嘴唇以拉丁风格画出来的。 Lee和他相互仔细地打量了一阵,谁都不吭声。也许是为了故意摆出个姿势来,手中端着酒杯的德拉艾开始慢慢地转动起掌心里的酒杯来,随后,又停止了他的运动:酒杯中的液体则自个儿继续着它的旋转,后来又自个儿平静下来。好吧,Lee说,我们也许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说。我们最好聊一聊。同意,德拉艾叹了一口气。它们离开了酒吧,走向那几组深深凹陷着的扶手椅,它们或三个或四个成一组,围绕着铺有桌布的独脚小圆桌。你选个地方吧,Lee说,我随你。 于是Lee跟着他走,从背后看去,他注意到他先前助手的衣装:在这一方面,事情同样起了变化。他那法兰绒的灰黑色斜纹套装,似乎成了他的监护人,因为这个人眼下竟然挺直了身子。当他转过身子准备坐下时,Lee注意到一条暗色的领带,衬托在一件珍珠色的细条纹衬衣上,脚下穿着一双皮靴,是旧家具的那种颜色,领带夹和袖上的纽扣散发出暗淡的光亮,发出乳白石和毛糙金的那种低哑声响,总而言之,他穿戴得恰如当时在画廊工作时Lee始终希望他打扮的那样。完美的画作只有唯一的一条裂缝,当德拉艾倒坐在扶手椅中,他裤子的卷边缩了上去时,那白璧微瑕就显现了出来:他那双袜子的松紧带似乎得了低血压。你这一身打扮蛮不错嘛,Lee说。这一套衣服,你是在哪里买的呢? 我什么穿的都没有了,德拉艾回答说,嗨,没法子,总得在这里凑合着买一点什么吧。 在这里市中心的街区,还真能找到挺不赖的货呢,你还想象不到,卖得比在法国可便宜多了。然后,他从他的扶手椅中挺起身子,整了整他那因激动而稍稍有些偏斜的领带,又往上提了提有些扭缠在脚踝上的袜子。 这双袜子,那是我妻子送给我的,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但它们老是往下缩溜,你瞧瞧。它都快要掉了。啊,Lee说,这可是很正常的,别人送给你的袜子,那可是老要往下掉的。 没错没错,德拉艾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真是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很愿意,Lee说。德拉艾朝一个穿白衣服的侍者做了个手势,他们便静静地等着白衣侍者端酒过来,然后,他们不带一丝微笑地悄悄举起酒杯,他们喝酒。好吧,然后德拉艾打破了沉默,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我还不太知道,Lee说,关键就要看你的了。我们出去转一圈怎么样? 他们出了伦敦旅馆,没有朝大海的方向走,而是选择了相反的方向,尽管在那天夜里,正好赶上有汹涌的潮水。白天已经开始越来越疯狂地往短里缩,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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